因为舞弊一案,承丰三十二年的恩科主考官换成了礼部侍郎叶秉衡叶大人,也就是叶贤妃的弟弟。会试推迟至四月举行,已经不算“春闱”,而是“夏闱”了。 待得放榜,何舒安不出意外地中举。五月殿试上,何舒安因为一篇惊艳的策问,被承丰帝亲自点了探花。 何舒安本来是不想做官的,但是想到了什么,何舒安决定暂时留在皇城,于是接受了承丰帝的任命,成为翰林院编修一名。 其后便是金殿传胪,唱名赐第,参与为新进士举行的恩荣宴。何舒安性子有些内向,起初并不习惯这种场合,幸而与他一席的榜眼年纪长他许多,性子和善,受他照顾,何舒安渐渐适应了不少。 进士及第的三位个个前途远大,是众人眼中的香饽饽,接下来的日子,何舒安的小院被踏破了门槛,而上门之人除了想要结交拉拢的,还有媒婆。 新晋探花郎年轻有为,长相周正,还未成家,皇城里不知多少女子对这样一个完美的对象芳心暗许。媒婆前仆后继地来给何舒安介绍姑娘,又看何舒安是个性子好的,即时被拒绝了也不以为意,继续努力。 何舒安哪里懂得应付这些口才又好性子又磨人的大婶们,一时被搞得焦头烂额,郁闷不已。 季攸宁听说了忍不住笑,然后给他支了一招,让他跟媒婆们说他的婚事由家里母亲决定。何大夫人远在江南,媒婆总不会追到何府去。 刚给人出谋划策,季攸宁这儿接到了叶湄母亲叶夫人的拜贴。 季攸宁眨么眨么眼,叶家这是也想捉女婿了? 果然不出季攸宁所料,叶夫人正是听说了何舒安是季攸宁表哥,特意来找季攸宁搭线的。 “此番来得唐突,还请王妃别怪罪。”叶夫人行礼落座,与季攸宁寒暄几句后,提起了今日的来意。 与家学渊源,儒雅温润的叶大人相反,叶夫人出身武将世家,长相英气,气质利落,说话也十分爽快,“湄湄随了他爹,是个好书本的,但又随了我,主意正得很,性子又倔,一定要自己选夫君,非要嫁给书生不可,寻常的还看不上,定要学识渊博,让她服气才行。” 提起一直头疼的女儿的婚事,叶夫人清脆的声音里带了些苦恼,“可这样的人哪里去找?我寻思着,从进士里头挑总行了吧,可文采出色的,不是年纪大了已经成家,就是已经有了心上人,只等考得功名后回乡娶亲,这么一耽误,湄湄硬生生地拖到十九,也未说亲,就算本朝姑娘晚嫁并不稀奇,拖到阿湄这样的,也算罕见了。” 说到这,叶夫人似是解决了什么难题,语气又轻快起来,“我和夫君只有湄湄一个宝贝女儿,不忍逆了她的意,哪怕养她一辈子,我们也愿意。但今年居然有一位何公子,不仅风姿俊秀,年轻有为,更是还没定亲,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故而此番厚着脸皮前来,想请王妃您给做个媒。” 季攸宁听完叶湄堪称坎坷的定亲路,也不禁觉得好笑,但姻缘还是要当事人点头才最佳,她问道:“湄湄是个挑剔的,对我那表哥可看得上眼?我那表哥到底出身商贾之家,比不得叶家书香门第。” “虽说何公子出身商贾之家,但本身是个极有能耐的,还有王妃您这层关系在,自然没有配不上一说。”叶夫人不假思索地答道,“日子毕竟是小两口自己过,我来之前便问过湄湄,她虽然没说什么,并不反对我上门来问您,这便已经是同意了。” “那我便放心了,”季攸宁点点头,“只是叶夫人刚刚一句话说得对,日子是小两口自己过,我会问我那表哥自己的意思,若是他不同意,我便帮不上什么忙了。” “这个自然,”叶夫人连连点头,只要季攸宁肯问,她今日来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她笑道,“那我等着您的消息。” 送走了叶夫人,季攸宁立刻将何舒安叫来了王府。 打趣了几句何舒安如今受欢迎的程度,季攸宁笑着把叶夫人有意结亲的意思同何舒安说了,“我记得表哥曾经说过,想娶一位才思敏捷的女子?我与叶小姐相处过几次,她的相貌家教自不必说,都是一等一的,最重要的是,叶小姐是皇城里有名的才女,绝对当得‘才思敏捷’四个字。” 本来以为何舒安会感兴趣,没想到何舒安挠挠头,“王妃恕罪……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季攸宁闻言十分惊讶,随即释然,缘分这个东西谁也说不清,何舒安和叶湄两人可能就是有缘无分。 不过何舒安的木头脑袋终于开窍,也算一件好事,论年纪何舒安其实已经不小了,何大夫人一直挺着急,只是一直等着何舒安参加完科举,如今得了功名之后立马遇上了倾心之人,季攸宁为何大夫人松了一口气,不由开口问道:“是哪家的闺秀?” 何舒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先是红了脸,而后眼中露出几分黯然,“只是一面之缘,我也不知道那位姑娘姓甚名谁……不过说起来,还是在靖王府门口遇到的,应该是王府的客人。” “客人?”季攸宁皱了皱眉,“你没有问问门房她的身份吗?” 何舒安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怕影响那位姑娘的清誉。” 季攸宁无奈,不过他这表哥就是这样的性子,季攸宁也不好说什么。每日来王府的人不少,季攸宁想了想,让明珠取来了王府这段时间登记客人的册子,对何舒安道:“你将那日的事情仔细说一遍,我说不定能想起那位姑娘是谁。” 何舒安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跟季攸宁说起了那日的偶遇。他私下里不知将那日的情景回想了多少次,故而过了这么长时间,何舒安还是将那日的时间地点还有姑娘的衣着长相描述的十分清楚。 何舒安兀自处在回忆的甜蜜里,没注意到季攸宁对完册子后略显古怪的脸色。 等何舒安红着脸讲完,季攸宁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所以说姻缘天注定,表哥和叶小姐还真是天生一对!” 何舒安一愣,只听季攸宁笑着道:“那日表哥遇见的姑娘,就是叶家小姐!” 何舒安瞪大了眼睛,“真的?” 季攸宁笑着点头,何舒安反应过来,跟季攸宁确认道:“所以……叶夫人有将叶小姐嫁给我的想法?叶小姐……叶小姐也不反感?” 季攸宁再次笑眯眯点头,何舒安彻底失去思考能力,再也抑制不住脸上的傻笑。 季攸宁瞧着何舒安的样子便知道这门婚事十有八九是成了,于是给叶夫人报了喜信,又亲自写了封信回金宁,跟何大夫人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叶家是皇城一等一的人家,能与嫡出的大小姐结亲,对何家来说是梦寐以求的好亲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何舒安先是金榜题名,而后觅得良人,何家接二连三收到好消息,何大夫人整日止不住笑,平日里稳重的何大老爷都喜气洋洋。 经过几日的商量,何大老爷一家决定迁离金宁,搬到皇城。何家大房人口简单,一共也就四口人,即便是举家离开,也并不如何麻烦。 何家富裕,又有靖王府在后面撑腰,何家大房的搬迁十分顺利。何家和叶家挑时间见了面,而后交换庚帖,合八字后,何家上门提亲,再请人算过日子,定下婚期,一桩佳缘尘埃落定,世上多了一对才子佳人。 何舒安与叶湄夫妇志趣相投,伉俪情深,恩爱一生。晚年何舒安辞官之后办了私塾,男女皆可入读,由两人分别教学,教出不少朝廷重臣和名满天下的才子才女,可谓桃李满天下,何舒安与叶湄也成为流传千古的文学大家。当然,这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