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夹了一块瓠子品尝,那瓠子爽脆清甜,还带着一丝酸味和辛辣,十分适口。她紧接着夹起一块面筋,入口油润甘腴,因吸满了高汤,隐约还透出菌菇特有的清香,不由赞道:“这道假煎肉做得好,有肉的味道,却一点也不腻口。”
李嘉对那道桂花芡实糖水十分感兴趣,忙舀了一勺芡实品尝,新鲜芡实质地娇柔,吹弹可破,一口咬下,软糯的溏心河粉嫩的清甜在舌尖荡漾,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简直让人欲罢不能。不由也赞道:“原来新鲜芡实这么好吃,薛娘子真是长了一双巧手。”
江芷兰好奇问道:“薛娘子是贵府新请的厨娘吗?”
李嘉笑道:“正是,薛娘子是个伶俐人,娘娘和我都很喜欢吃她做的饭呢。”
江芷兰听李嘉这么说,也舀了一勺芡实糖水品尝。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尽管她一向以淑女自居,饮食言谈皆遵循法度,此时也忍不住多尝了几口。
江芷兰一面吃饭,一面也暗暗观察李维,他似是对身旁那盘辣莴笋很感兴趣,不一会功夫就吃了许多,不由笑问:“表哥喜欢吃莴笋?我家中庄户新献了一批莴笋,回头我让表哥送过来。”
李维淡淡道:“不必劳烦,我于饮食并无特殊偏好,只是这盘菜离我近些,所以多用了些罢了。”
食不言寝不语,作为大家闺秀,江芷兰忽觉得自己今天有些多,便也沉默下来。
只是太夫人看着儿子那副面瘫脸,着实有些哭笑不得,以前没觉得,现在越来越发现她这个儿子,实在有些不解风情。寂然饭毕,太夫人笑对江芷兰道:“你既然来了,也别急着走。我这一天天也是无聊,三姐儿也是爱热闹的,就在府上多住两天陪我们吧。”
江芷兰忙答应下来,太夫人看了看心不在焉的儿子,笑了笑道:“平日里你总是忙得不见人影,今日好容易得了空,阿兰说要练字想要找你借字帖,你陪她去书房找一找吧。”
母亲既然开口,李维自然不便推辞,领着江芷兰到书房,寻了一本鲁郡太守张府君清颂碑帖算是交差。谁知江娘子说怕黑,要他送自己回房。
走出书房,江芷兰见李维身着玉色丝袍,紧束宽带,庭院的华灯化作细细的金粉,洒落在他挺拔的身躯上,越发显得风姿俊朗、面如冠玉、目如郎星。不由暗暗红了脸,低声道:“表哥,今晚的月色真好。”
李维却另有心事。自从免役法被废除后,朝廷又恢复了衙前之役。祥符县有一乡户正轮上今年服役,负责押送福建的龙团茶入京,谁知路上遇到山洪,一车的茶叶全毁了。龙团茶价钱高昂,那乡户即使倾家荡产也赔不起,一急之下竟然投梁自尽。这一下乡户的亲戚们看不下去了,纠集了上百口人来县衙闹事,祥符县令又是个庸才,这个烂摊子,他不得不去收拾。
此时李维当然没有赏月的心情,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回应。
江芷兰也习惯了李维这副面瘫的样子,继续问道:“表哥一向多才,所做小令就是先帝也常常称赞的,最近可写了什么新词,说出来也指点妾身一二。”
李维觉得这位表妹今天的话有些多,沉声道:“谬奖了。最近事务冗繁,我实在没有吟诗作词的心情。”
二人就这么沉默下来,江芷兰有些不甘心,半响又道:“中元节马上就到了,潘楼附近的店铺印卖《尊胜目连经》,演目连救母杂剧,还在汴河放水灯,我打算约三娘同去,表哥若得空,也陪我们一起去逛逛好不好?”
李维皱起眉头:“我朝独尊儒教,这神鬼一说原属无稽,我是不过中元节的。何况市井嘈杂,天气又暑热,便不跟着你们去凑热闹了,你和三娘去就好。”
江芷兰这回彻底无话了。在她看来,自己拉着表哥出来步月,表哥向有七步之才,说不定会现场做词,自己再唱和一阙,才算是郎才女貌、情投意合的佳话。
谁想到他呆呆的不说,便是自己提起去潘楼看杂剧,也被他无情的拒绝了,这根本与自己想象的儿女情长大不相符嘛。
很快的,二人便走到江芷兰的居所,李维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急匆匆告辞了。
江芷兰望着表哥月下颀长的身影怅然若失,孤零零地在庭院内赚了一圈,也没了花前月下的心情。她有些实在摸不透这位表哥的性情,他好像对一切都淡淡的,世间那些赏心乐事,似乎都入不了他的眼。
不过江芷兰倒是不反感表哥这样,起码比那些轻浮浪荡的世家子弟要强许多,更何况他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前途实在不可限量。有一点江芷兰看得很清楚,李维侍母至孝,对胞妹也十分疼爱,自己只要把这两人哄好,自然能讨得他的欢心,以后便有的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