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临窗而坐，南山路的车水马龙闪烁着熹微的光芒，它们像是画框内转瞬而逝的一抹，给掩映在城市繁华地带的餐厅带来了流动的美感。　　　　高二随着陆氏夫妇一起回了杭州，在位于西湖区新家里的第一天，老陆指着窗外川流不息的光影，笑着对十五岁的陆小北说：“北北，你看”　　　　“嗯？”　　　　“有些人咬着牙努力了半辈子，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或许仅仅是父母随意给的一点点零花钱而已”　　　　老陆收回视线，看着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但是，他们奋力拼搏的模样，给这座城市带来了无限活力”　　　　当时的她似懂非懂，现在的情景与当时的画面重合，随着年岁的渐长，再加上高中那两年的世事变迁，她倒是有些明白了父亲当时想说的话，话中包含了很多内容，但她对那句“无限活力”感触最深。　　　　最近老陆打电话的时候总说，不知道为什么人越老就越想你，说实话刚刚听到还感觉挺肉麻，可是现在随意一处情景竟然也勾起了她的想念。这个寒假早些回家吧。　　　　同样的城市，同样的熙熙攘攘，时光悠然而过。　　　　庭院餐厅的正中间有一棵百年老树，它以一种沧桑而又弥新的姿态散漫地停留在那里，低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无声的倾听着他们的悲欢离合。　　　　陆小北撑着下巴看向立于服务台前点菜的欣长背影，对面女服务员总是止不住偷瞄唐宋的眼神，从她这个角度看来格外清晰。　　　　那种眼神她见得太多了，人的一生会在不经意的时刻遇到一个人，这个人带着前所未有的光芒路过你，他或许和你看过同样的风景，沐浴过同样温度的阳光，但不管再怎么印象深刻，再怎么相逢恨晚，就是再也碰不到了。　　　　所以能多看几眼就多看，能留住几分惊艳就就尽力留，除非抱着死缠烂打的决心，不然，你们今后就真的再也毫无交集。　　　　不过，被盯上的是她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大姐，麻烦你收起你那副垂涎欲滴的痴汉眼神，那可是我的人！　　　　陆小北将餐巾纸折成纸飞机，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向那个服务员小姐姐投过去的时候，唐宋正好转过身来。　　　　“嗯对，就先点这些”，礼貌地递回菜单，唐宋隔着白木书架看向窗边盯着他发呆，手中握着纸飞机的陆小北。　　　　无视周围的窃窃私语，他这会儿好像有些恍然，视野自动将周围的事物一一滤除，渐渐缩紧，步步靠近，直至与陆小北的身影严丝合缝。　　　　高三的某一天下午，帝都初夏，太阳还没有落，气温透露着淡淡暖意，小区楼下大多都是一群刚刚下完补习班的小孩子和坐在长椅上闲聊的父母。　　　　抬头望着十三层的一处亮光，他们还在争吵，唐宋收回视线继续低头玩手机上的俄罗斯方块。　　　　不知从何时起，他每次放学回家总是会上演这样一幅你争我吵的场景。　　　　起初大人们还会顾虑他这个儿子，尽量在卧室里指责对方。　　　　后来......两个在政场上呼风唤雨春风得意的人，最终撕去表面的伪装，在彼此抱怨怒斥的词汇中，总会夹杂着数不清的谩骂与唾弃。　　　　一道白影划过眼前，坠进他的怀里，是一个铜版纸折叠而成的小飞机。　　　　望向远处一双双稚嫩充满希冀的眼神，他拿起纸飞机，稍稍使劲，便将这个小玩具投向了充满欢声笑语的孩子堆。　　　　不一会儿纸飞机又向他飞来，他微微一顿，笑了笑又把它投了出去，如此一来一回，竟也消磨了几十分钟的压抑时光。后来孩子们随着爸妈回家，他再次抬头望向十三层的某一处，灯灭了。　　　　过了不久，母亲出了楼门，同一位陌生男子携手而去。随后，父亲也出了门走向小区的游乐场，将一个向他奔去的小女孩儿弯腰抱起，一位安静恬淡的妇人立于身侧，远远望去极为温馨。　　　　慢慢地，视线变得有些涣散，“哥哥，哥哥”，耳畔突然闯入一声柔嫩的童音。　　　　他浅浅回望，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笑意盈盈的双眼，“哥哥，刚刚和你玩得很开心，这个送给你”，小手送出了刚刚的纸飞机。　　　　他含笑收下，“谢谢”。　　　　远处小男孩儿的母亲不断催促，眼前的小男孩儿天真无邪，“哥哥，再见啦”，然后开心地跑远，扑向妈妈的怀抱。　　　　坐在人工水池旁的他看向那个远处的小小身影，想起了不久前在主席台上同样送出自己演讲稿的陆小北。　　　　颁奖会结束，她将自己的文稿折成了纸飞机的模样，谨慎的小脑袋左探探，右看看，确认四周无人经过后，蹦跳着立于垃圾桶一米开外，将纸飞机扔了进去，小嘴里还振振有词，拜拜啦小飞机，你已完成光荣的使命，你是最棒的。　　　　脑海里浮现出的一双娇俏眼眸近在眼前，白净的脸庞露出难得的笑意，父母分道扬镳的那个傍晚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　　　　“学长好啊！”，回忆被林璐的问好声打断。　　　　唐宋凝聚视线，温润一笑，“你们好”，为她们引路到了餐桌旁。　　　　“北北！在想什么呢？”，林璐刚准备挨着陆小北坐下，屁股距离座椅还差十厘米，颜雨猛咳不止，疯狂给她暗示。　　　　她仿佛一下子明白过来，“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我差点忘了我北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起身坐到对面。　　　　“学长，请坐”，说完嘿嘿笑，眼神在陆小北与唐宋之间瞄来瞄去。　　　　“我璐，你这刻意的演技太浮夸了”，陆小北无奈摆首。　　　　没有想象中的拘谨气氛，颜雨也掐着尺度开起了玩笑，“我赞同北北的观点”　　　　眼睛一弯，画风一转，“哦不，纠正一下，应该是，本人十分赞同唐夫人的观点”，说完也没忍住，和林璐交换一下眼神嘿嘿乐了起来。　　　　微微仰头翻了一个白眼后，陆小北给唐宋做了一下介绍：“学长，这位是林璐，这位是颜雨，这位是程译林，她们都是我美丽可爱温柔体贴蕙质兰心的宇宙无敌超级好室友”　　　　三人憋着笑依次向唐宋做了自我介绍。　　　　“各位，这位是唐宋学长，我......男朋友”，说出来终究是有些不好意思。　　　　“小雨，我没看错吧？”，林璐用胳膊肘碰了碰对方。　　　　“璐璐，你没看错，咱们北北这是脸红了”，颜雨立马配合。　　　　看着唐宋落在陆小北身上轻柔缱绻的眼神和陆小北的含羞面容，程译林拿起玻璃杯低头喝了几口柠檬水，一不留神，杯内仅留两片金黄的轮廓。　　　　握住桌下陆小北的左手，唐宋温和道：“今后，我家北北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学长，你放心，谁要敢欺负唐夫人，我第一个冲上去揍他！”，林璐信誓旦旦。　　　　“对，今后要是还有人托我给唐夫人递情书，我通通拒绝！顺便补上两拳，再踩几脚”，颜雨诚恳至极。　　　　本来有些羞涩的陆小北，一听这话，无奈再次涌上心头，握住她左手的大掌又紧了好几分。　　　　感受到林璐桌下的拍打，颜雨立即转移话题，“欸？译林学姐的水喝完了，我去添点儿水”。　　　　众人的眼光集中在了那个可怜的玻璃杯上。　　　　唐宋的眼神上移，与程译林互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由来的有些危机感，是一种心爱之物被觊觎的感觉。　　　　“不用不用，菜上来了，咱们先吃点，一会儿可以让服务员小姐姐帮忙加些水”，陆小北止住颜雨迈出的步伐。　　　　“我还特地让学长帮你点了木瓜奶昔”，双眉微挑，笑意绵绵。　　　　给陆小北比了一个“你懂我”的手势，颜雨冲对方眨了眨眼。　　　　一顿饭吃得轻松愉悦，颜林两个活宝笑料不断。　　　　看着唐宋细心地给陆小北剥虾，盛汤，还能精准地记住她的饮食喜好，林璐悠悠地叹了口气，“同样是男朋友，为什么我家老刘就这么糙大汉呢......”　　　　“过分了啊，这桌子上还有两只单身狗呢！”，颜雨抢过林璐的蓝莓汁一口气喝完。　　　　“哎......小雨......你！”　　　　“略略略，你咬我呀…...”　　　　唐宋和陆小北相视一笑。　　　　耳边是颜林二人的欢雀嬉闹，看着陆小北美好的侧颜，程译林低头喝了一口西瓜汁。　　　　有些人，光是遇到就已经很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