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里外,狐族帐外,齐刷刷地跪了一地的人,其中包括那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肖敬。像一尊尊石像杵在外面,一动都不动。
最后,还是陶邕先开了口:“属下万死,竟让贼人劫走了沐神医,请君上降罪。”
身后众人,齐刷刷地道:“请君上降罪。”
账帘死死落下,里面的人却不发一眼。良久,才见他一袭黑衣便服,从帐中走出。陶邕深深看了他一眼,却在目光相触之时,瞬间低了头。
“传令。”
两字一出,下跪众人拱起手来,齐呼:“末将在。”
“即日起,三军七部交由都督陶邕指挥,限七日之内捣破扶桑城防。”明哲略弯腰,伏在陶邕面前,冷冷地道:“如若不成,提头来见。”
陶邕的眼皮轻跳了两下,却仍应承着。
事毕,下跪众人四下散了去,只有肖敬还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
“你。”明哲看向他:“跟我过来。”
言罢,向着远处的山脉行去。
两人灵力醇厚,没过多少时候,便越过了重重山岭。站在山峰,俯首处,便是一望无尽的青山。
“子上,你看,凤族的土地,确实比我狐族更有生机一些。”明哲道:“仅一脉高山,便阻断了这青山翠岭。”
肖敬低眉,道:“我狐族虽穷山恶水,可陛下仁慈,君上贤明。凤族物华天宝,却暴动四起,自毁基业。”
“你倒乐观,”明哲看着他,苦笑一声:“可有人在这儿待不住了。”
肖敬抬眼,一脸惊恐:“君上的意思是……”
明哲抛了一块银白色的东西给他:“拿着这半块虎符,紧要之时,许你夺兵自起。”
肖敬接过,却直直跪了下去,双手将虎符呈上:“此物何等重要,末将恐难当此重任!”
明哲轻叹一口气,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恐惹人耳目,你的军职暂且不变,随陶邕一路出征扶桑。内忧外患,危急存亡,子上惧乎?”
肖敬闻言,脸上的惶恐之色已褪去大半,拱手道:“末将死无所惧。”
明哲笑出了声:“没那么严重,你且留神自己安危,必要时候,自能一鸣惊人。”
肖敬皱了皱眉:“君上这便要走了?”
明哲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若在,那群人有所顾忌,不如给他们得意的余地,一网打尽。”
肖敬默然,军中积弊已久,党争不断,却苦了前线将士。这招釜底抽薪的法子,虽惊险,却好用。
“况且,”明哲顿时转折,转得肖敬又些晕:“她还在他们手里,交给旁人,我不放心。”
肖敬轻笑:“君上对沐姑娘,确与旁人不同。”
明哲眺望远处喃喃自语道:“我不知她先前说的时机,竟是拿自己做赌注。若是知道,定不会让她如此胡来。”
肖敬脸上,亦是担忧:“君上放心,沐姑娘才思敏捷,不会有事的。
明哲空叹了一声,道:“她实是个混官场的好料子,我狐族上下,即便是男子,也不见得比她更精明,只是做事太过极端,惹人担心罢了。”
极端?担心?肖敬的眉毛不禁跳了一跳,君上何时会替别人担心?若说极端,旁人不知,他还不知吗?君上行事,一向没什么底线,起码他还没看出来,那底线在哪。
“我该走了。”明哲收回了驻足远方的视线,回头对肖敬道。
肖敬向他行了一揖,目送他离去。
近处皑皑,远山森森。一山之隔,却隔冬夏两季,是为神族奇观。
森森远山中,沐宁被关在一四四方方的屋子中,被人挑去了手筋脚筋,屋外层层重兵看守,围得水泄不通。
她瞧了瞧四肢的伤口,光挑了手筋脚筋还不够,她的每一道伤口,都被注进了堂溪宇的鲜血。凤凰之血能伤同类,且以至亲之血最甚。此时,那整齐的伤口却以从根源处腐烂开来。
可沐宁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心脏一阵阵绞痛。
“楚柔安!你故意的,啊!啊!”一阵邪魅的声音,伴着怒气回荡在屋子里。
沐宁觉察到先前凝聚到心口的修为,正慢慢地游移到身体的每个角落。她扯了扯嘴角,强忍着心悸。
“你要废了他!顺道废了我!”那声音的声音逐渐狰狞。
“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明日说不定还会有更精彩的呢。”沐宁开口,却是有些虚弱。
“你敢!你敢!”那声音狰狞地喊着:“我死不了!”
“不错,你死不了。”沐宁冷笑:“我没想让你死,只是让你永远也掀不起生么浪来罢了。”
一声哀嚎,瞬间,沐宁身周白焰四起,蓝光骤现。守在外围之人,一瞬之间,全部像是被夺了魂一般,双目失了光彩,身体逐渐僵硬,最后,没了呼吸。
“住手!住手!”那声音大喊。
沐宁轻笑,笑得竟有些疯癫:“你猜,明日他又会使出什么花招,来对付我们。”
“你疯了,疯了!想让我不好过,你只会更不好过!”
沐宁笑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觉得,我会在乎?”
“你放过我,你放过我!我保证,我保证不会再来夺你的身体,我保证!”那声音似是受不了一般,已带了一丝哀求。
沐宁不再言语,她出生时,心脏宿了这冰晶石,还有这怪物,她苦笑:“放过你,说来轻巧,谁又能放过我呢?”
那怪物却顿时没了声音。沐宁阂眼,心道:我又与你有何不同,在他们心里,我不也就是个怪物吗?可惜,我们注定不能和平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