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相碰,屈潇喘着粗气醒来,湿透不止发尾。
梦境如此真实,害他第一次早起洗裤子。
屈潇的童年是纯黑的。在他的世界里,哪怕正午明媚的蓝天上也总要笼罩一层灰蒙蒙的薄膜。
他是误入西方国度唯一的东方人,身上总是透着一股浓烈的阴郁,自动禁止他人的靠近和关心。
他孤零零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脸上除了面无表情就是面无表情。但即使是这样,在某些特殊的日子里,贪恋他美色的女学生,还是会偷偷在他抽屉里塞满巧克力和鲜花,糖和玫瑰;比如情人节和圣诞节。
他天生的寡言,叛逆的颓废美。整日穿着漆黑的套装形如孤魂一般游走在街道,直到白塔的尖顶由明转暗,才打开被称为“家”的大门。
他总在晚上六七点钟回家,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他不用听屈娟房内传出的恶心的媚态的欢愉声。
日子平淡又苦涩。
他默默建了一所小房子,把心自锁在一角,扣上禁锢的枷锁,将钥匙丢掉,不许别人进来,也不许自己出去。
直到某日,笑容甜甜的女孩子趴在窗户前面看他。
“如果你没有朋友的话,我可以陪你说话。”她的嗓音软又轻,但他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将她吓跑,便蜷缩在一角,不与她说话。
她会在每天落日的时候出现在窗边,用唱诗般的调子自言自语。
久而久之,她的到来成了他一天中最期待的事。
“你看!这是什么!”她将雪白的掌心慢慢展开,他不露声色探头去瞧,那里静静躺着一把钥匙。
然后,门开了。
她牵着他的手带他去纯白的神殿,“做得好,我会带你沉醉在这片干净明艳。”
接着“撕啦”一声,一阵天旋地转,黑暗二度降临。
深渊中,屈潇呆站在原地,任由黑暗重新将他吞噬,眼睁睁看那位愿意施舍干净给他的少女永远离他而去,还有恶魔般的蛇蝎降临。
“你醒了?”伴着丹尼斯粗哑的嗓子,屈潇从梦里醒来。
他睁开眼睛。面前是昏暗的海底实验室。
暗无天日。窒息。血腥。致郁。是绝佳的描述。
他想发声,在喉结滚动之时,却只能感受到沉重的镣铐。
四周尽是冷血的海洋生物,他第一次接触与海龟为伴的日子。
屈潇挣扎了几下,试图从紧扣的项圈中挣脱出来,最终以失败告终。丹尼斯也不管他,静静的拿着一罐透明的药水在手术台边。透过玻璃窗,从他的位置刚好可以观察到屈潇的一举一动。
丹尼斯甚至连麻醉剂都不舍得注入乌龟的身体里,直接将一种不知名药水打入它黄绿色的脖子上。
屈潇看见他在实验室里等了很久,观察数据并记录海龟的反应。不知道过了多久,实验室的移动门被推开,丹尼斯不怀好意的笑着,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
那成了屈潇的日常。
丹尼斯每天都会从实验室里研制出不同种类的药水,先是在海龟身上做动物实验,然后在他身上注射。
病态的白色颈窝上出现了许多斑驳的针孔印记,或青或紫。很快,这些药水在他的身体里起了反应。
他的头脑中总是无意识流的出现许多崭新的知识,就像是不用学习,知识也会自动跑进你的脑袋,屈潇成了足不出户却无所不知的物种。除此之外,人类的生物本能:食欲对他的控制越来越低。
他快要成为一个不需要吃饭的维基百科机器人。最后还差一点,就是需要割除他的情感,让他完完全全沦落成为一件器物、一个商品。
丹尼斯知道,这应该算不上一件难事。因为自打他带屈潇进入海底实验室的那一秒起,这个男孩的脸上就再也没出现过笑容,负面情绪也是少之又少。
终极实验即将成功。他兴奋的出海同唾弃他的科学家们炫耀,回来的时候还碰见一只千百年难得一遇的美人鱼。
运气真好。丹尼斯想。
可惜他没想到,正是这只人鱼毫无预兆的打断了他的完美计划。
回忆结束,艾伦恰好抽完了手中那支烟。
他转头,企图从屈潇的脸上看到一丝释然。
屈潇却像丢了魂魄,僵直着坐在原地。他的烟被抽掉了一半,剩下半截狠狠握在掌心,不怕烫似的,被捏的粉碎。
浓厚的烟熏青丝缭绕之间,他隐隐看见屈潇漠然如死水的眸子里冒出了几缕红血丝。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初生的潮水翻云覆雨。
屈潇现在脑子很乱。
非常乱。
明明她们都喜欢路易十四玫瑰,明明她们长得是那般相似,明明……
他真想抹了自己的脖子来谢罪。
近乎原始的疯狂,让他不顾艾伦诧异的眼神,趔趄冲向小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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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孩呢!”
暗红的眸似低吼的兽,是那样骇人。屈潇双手撑在吧台,汗液随着喉结弧度缓缓下滑,滴在地上。
“啊……她被人接走了。”约翰快速的眨眼睛,小鹌鹑似的缩回脖子。
他扯松脖前的领带,皱眉,等他的下文。
“好像是王子殿下派人来接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