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江辰暮第一次来北狄。
日头西渐,北风呼啸着肆虐过整片荒原,卷起阵阵浮沙扑向人面。江辰暮撑起外袍挡了挡这风沙,牵着马行路。
蔺秉和展斯各自牵着自己的马跟在江辰暮左右,时不时抬头看看那片落日。
“这里离北狄大都应该不远了,大抵明天中午就能到了。”展斯将缰绳挽在手腕上,拿过别在腰间的水壶喝了口水道。
江辰暮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城郭点了点头,“那边的人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都安排好了,等入了大都,当天夜里就可以行动。”蔺秉回道。
“到时候展斯留在外面接应,蔺秉和我入宫。”
“是。”两人同声应道。
事实上剩下的路程比预估的要短一些,第二日上午几人就已经到了大都。
因为身份的特殊,几人装扮成了商客,有着易容高手蔺秉在身侧,更改面貌轻而易举,几个人很容易便混过了城门口的守卫。
到了接应的客栈处,几个人休整了一番,江辰暮站在客栈二楼的床边,望向不远处的王宫,耐心地等待着夜色的来到。
……
今日一早,晏慈就被告知今日中午要陪同萨满耶参加一个午宴,座下的仍然是那些人,不过今日多了个拉塔木,若是目光有实质,坐在萨满耶身边的晏慈几乎怀疑自己已经被拉塔木和阿茹娜的眼神穿了个透。
若非萨满耶拿淮准作要挟,晏慈本是不会来这里自找不快的。
晏慈放下手边杯盏,压低声音道:“答应我的事不要忘记。”
“我在你这里是会食言的人吗?”侧过身望向晏慈,萨满耶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
晏慈不再吭声。
今早上谈到这场午宴,晏慈向萨满耶提了个要求,让他同意将淮准留在晏慈的宫里,方便晏慈找他,这当然是为了之后商量逃走的便宜,萨满耶也不会瞧不出来晏慈这点心思,但他还是同意了。
故而结束这顿食之无味的午宴,晏慈便匆匆回了自己那里。就这几日里,晏慈已经从萨满耶的寝宫搬到了原先还在修缮的延春阁。外人看来,这是对于其王后身份的默认,而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到了另一个牢笼。
延春阁几乎是完全按着大昭皇宫里的宫殿修葺的,内里摆设也完全按着大昭的习惯风格来,进了延春阁,便如同回到了大昭的皇宫。
庭院里栽了几棵桂花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南边运来的,约莫是花了大功夫带来的,这么远距离的运载,竟然还能这般有生机。
也因着这棵树,宫里私下都在传着王上是如何恩宠晏慈这位王后,不惜花下重金在这大都王宫里专门为她修筑一座独属于她的大昭宫殿,又耗费不少心血运来只能活在南方的桂花,找人精心培养,就因着晏慈是大昭人,又喜食桂花糕。
晏慈第一天走进这延春阁时,心里五味杂陈,若说不感动是假,可也只能是感动。
这几日陆续又送来了不少布匹衣服,珠宝金银,晏慈都没多看一眼,全让人堆到了杂物室里,她的珠宝匣子里,就只留着那一支梅花木簪。
萨满耶答应让淮准来晏慈这后,便让人在延春阁旁边的一处偏殿里给他收拾了一块地方暂时住下。毕竟在王宫里,虽说不如大昭规制严明,但后妃与男子共处一宫说出去还是容易招人非议。
这日夜里,萨满耶没来晏慈这边用膳,晏慈也乐得清静,招人在院子里搭了个椅子,摆上一些点心,就遣退了仆从打算一个人坐在院子赏星月。
北边夜色暗的晚,虽已入了冬,晏慈还是等到了快卯时才等到天色全暗。
今夜的云层略厚,瞧不清多少星星,但好在月亮倒是明亮。
晏慈望着那月亮,不自觉就又想起了江辰暮。
想那人此刻在做什么,是否也如自己这般思念对方。
如此想着,身边突然有人靠近,替她往杯子里倒了一杯水。
晏慈阖着眼,微微蹙眉,“不是说了让我一个人待着吗?”
那人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仍然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晏慈只听着杯盏起落的声音,倒像是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察觉到异样的晏慈立刻睁开了眼坐起身来,一侧头,却对上了那双朝思暮想的眼睛。
来人正是江辰暮,他穿着一身王宫侍卫的衣服,脸上不知作了什么手脚,与他平时的模样有些出入,但晏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双眼睛,一眼认出这人就是江辰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