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冷寒气息扑面而来,零星冰晶狂舞,一道冰柱拔地而起,瞬间缠上鸣珂的腰,迫使他停下来。
马蹄声逼近耳畔,来人长臂一伸,直接将虞稚揽上马,护在胸前飞驰而去。
鸣珂愤怒地瞪着离去的人和马,拼命挣扎,四肢像风车一样来回旋转,终于把冰柱挣碎。邪肆地咬牙,飞步跃上参天树木。
虞稚微微转眸便能看到殷九策冷峭的侧脸,有些讶然:“你又来了。”
“不能来么?”殷九策懒洋洋地把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上,“你可是杀了敌军主帅的大功臣,接你是我的荣幸。”
闻言,虞稚嘴角微勾,心头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背靠在他怀中,安心感包裹着她,终于释放了这两日的紧绷,一股疲惫涌上四肢百骸。
殷九策在确定甩开追兵后,便放慢了前进的速度,让她能在他怀里多歇歇。
虽说他也没怎么休息过,这几日不是练兵布阵就是对抗外敌,常常只能睡一两个时辰。
但他还是挤出时间来接她了。
任何事都没有她重要。
鸣珂火急火燎地追上来,气愤地看着这个破男人又抢走了虞稚,小拳头捏得嘎嘣响。
一路返回黎城,虞稚已经沉沉睡去,是殷九策把她抱回暂时居住的地方。
翌日清晨。
虞稚幽幽醒来,这一觉睡得很踏实,算是把前两天的觉都补了回来,吃下早餐后更是精力充沛。
殷九策听说她醒了,特地从军营赶回家陪她一起吃早餐。
吃过早餐,虞稚问:“杉月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殷九策微微摇头,“不过楚国即封锁都城搜寻你,必是有细作告密。”
“嗯,金满堂该清清人了,我们也得再想法子试探杉月……”
虞稚写了一封信提醒金满堂清理细作,然后再次与众人商量去楚国都城隔壁的城池烧毁粮草。
其实她根本不会去,只是试探这个消息会不会传出去。
这次她没有去找金满堂,也只是与几个值得信任的人商议。粮草一空军心乱,她不信这么重要的消息杉月可以稳得住。
当然……也有可能真得稳得住,毕竟杉月潜伏多年,获取了其他细作难以企及的信任,或许不会冒险。
是与不是,虞稚不是先知她猜不到,她只能静观其变。
营帐中。
杉月背对着门帘坐着,略显晦暗的脸上神情凝固。若仔细看还会发现,她的拳头紧紧攥着,指甲狠狠地掐痛自己。
她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不要因为在齐国生活了七年就忘记了仇恨。
“杉月?杉月?”
帐外传来季星珩的声音,门帘被掀开,光芒照射进来,只听他明朗轻快地道:“你坐在这儿做什么呢?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骑马吧。”
“好。”杉月低低应道,起身转过去时已经恢复了原样。
两人骑着马走出军营,来到一片辽阔的草原上。碧空如洗,明亮得耀人眼目。
杉月眯眼望了望天空,忽听身旁的季星珩嘀咕道:“老卢说今日军中混入了奸细,要咱们提高警惕呢。上回王妃被围在楚都,就是有奸细告密。”
闻言,杉月不着痕迹地握紧缰绳,又听他继续说:“这奸细也不好做啊,整日提心吊胆的,说不定还会被友军误伤,都将生死之置之度外了啊。”
“杉月你怎么不说话啊?”季星珩疑惑地歪头,粲然一笑,“你说,我要是奸细你怎么办?”
他的笑容明亮而耀眼,灼痛了杉月的心,她低声道:“不可能。”
季老将军宠爱备至的小儿子,齐国根正苗红的小将军怎么可能是细作呢?
他这个性子,做细作半天就没了。
“假如嘛。”季星珩这话刚出口,自己就开始否决自己,“唉,不难为你了。如果你是奸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还好,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杉月的胸口发闷,沉重得喘不上气来。
七年了,她经常自欺欺人,可她骗得了自己一时,骗不了一世。
她终究要做出选择,她知道自己忘不了仇恨。
杉月不说话,季星珩也不说话,马蹄踏在杂草上的声音微乎其微,两人之间寂静得诡异。
“杉月……”
季星珩背对着杉月轻唤,“我知道我比你小,很多事我或许看不透。但我娘说,只要我真诚待人,即便那个人感觉不到,也会因为我而感到高兴。”
微风徐徐,杉月双眸失神。
“能让你高兴过,就够了。或许你早晚有一天,会把你的秘密告诉我的!”
说完这番话,季星珩的耳根绯红,猛地一甩缰绳策马跑开。阳光倾洒,少年酣畅的笑容动人心扉。
身后的女子僵在马背上,低垂眼眸黯然神伤。
他知道,他都知道。
她有秘密,可他知道了……就不值得他交付真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