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顾蔷左手挽着裴微，右手挽着王美丽，三人肩并肩走出了教室。

方韫知掐着放学的时间来到了裴微的学校门口，她手里提着顺手从超市买的菜，站在暖色的路灯下。门口还有其他同学的家长，见方韫知年纪不大，有一句没一句地问她是不是来接妹妹的，妹妹在读高几之类的问题，方韫知则礼貌地笑着一一回答。

隔得远远的，裴微脆生生地喊了一声“方姐姐”，方韫知寻声找到裴微的方向，便见到和同学手挽手走来的裴微。

方韫知把裴微的书包接到自己手里拿着，问道：“小裴微，开学第一天感觉怎么样？喜欢新班级吗？”

裴微难得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但连笑起来的酒窝都像是带着几分羞涩。

“喜欢。”

*****

傍晚，吃过晚饭后，裴微坐在支起的小桌板旁边安安静静地写作业。

方韫知洗了一只碗，正打算洗第二只碗的时候，接到了舅舅打来的电话。方韫知担心吵到裴微写作业，就出门去接了电话。约莫十几分钟后，方韫知才从门外回来。

裴微听见关门声，知道是方韫知回来了，她抬起头问道：“方姐姐，谁给你打的电话呀？”

方韫知说：“是我舅舅打来的电话，他问我要不要换个大点的房子住。我想了想也是，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和我住一间房不太方便，之后我再去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住处吧。”

裴微低声道：“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换大一点的房子不是会很贵吗？方姐姐，你有那么多钱吗？”

方韫知手里头确实没那么多钱，不过舅舅说要借给她一点，她没拒绝舅舅的好意，毕竟是亲舅舅，大不了以后再还。

“钱你不用担心，方姐姐现在不缺这点钱。”不缺钱这话说得方韫知有些心虚，她换了个话题，“我刚刚还问了一下福利院院长的那个案子，舅舅说凶手已经找到了，是孟谣的哥哥做的。但是……乔静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疯了。哎，作孽了。”

方韫知是个容易心软的人，知道乔静的事之后唏嘘不已，蹙着眉头叹气。

既然凶手已经找到，这案子应该算是告一段落了。但裴微听到方韫知的话后，反应有些奇怪，她犹豫了许久，才开口说话。

“方姐姐……”

“嗯？”

“你说，什么是爱呢？”

裴微这个问题难住了方韫知，方韫知在过去二十七年的人生里专注着做电影，一心扑在怎么拍好一部纪录片上，却是从来没有和谁谈过恋爱。方韫知觉得她应该是开窍开得晚，再加上家庭因素，从小不怎么缺爱，也没想过从别人身上汲取爱这种东西。

她的同学朋友们在苦恼爱情的问题时，她已经开始研究怎么使用单反和摄影机了，她的同学朋友们走进婚姻的殿堂时，她还在研究怎么更好的使用单反和摄影机。她好像一直沉浸在电影世界里，乐在其中，没考虑过爱情。

裴微是横冲直撞闯进她生命里的一个意外，在告白后就匆匆地分离，又以一种如此特殊的方式再相遇。方韫知突然有些心酸，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去回应裴微。

方韫知没能回答裴微的上个问，裴微却继续说道：“为什么会有人互相相爱，却觉得爱对方很丢脸呢？”

方韫知愣了愣，遂意识到了裴微的问还有更深的含义。

“小裴微，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裴微抿着唇，似乎很难抉择。

方韫知试探地问：“和孟谣有关？”

舅舅已经告诉了她，乔静和孟谣的关系不一般，两人曾经互相喜欢。而裴微的话明显指向乔静和孟谣二人。方韫知没有跟裴微提到她们恋人的关系，裴微却知道，说明裴微应该是见到了什么。

裴微说：“嗯……其实那天我们去医院，我看见了孟谣。”

“……”

“舅舅说孟谣的哥哥已经认罪了，难道是孟谣指使她哥哥杀的人？”

裴微摇头，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我答应了孟谣要保密的，但是……方姐姐，我不想骗人，更不想骗你。”

“你是说，凶手另有其人？是谁？”

裴微看着方韫知的眼睛：“那天乔静身上的重伤是孟谣造成的。可乔静没有死，这里面就有问题，如果恶鬼下定了决心杀人的话，乔静是活不下来的。所以我猜孟谣弄伤乔静的目的并不是让乔静死，而是……她知道乔静瞒不住了，想用这种方式洗清乔静的嫌疑。”

方韫知倒吸了口凉气，“所以，人是乔静杀的？”

裴微说：“嗯，乔静和孟谣的哥哥一起做的，孟谣的哥哥是想一个人顶罪……”

方韫知神色黯然了下来：“可乔静疯了，追究下去也没有意义。”

裴微在本子上抄了一个高中英语单词，suffer，遭受到痛苦的意思。

“方姐姐，乔静很爱孟谣吧，不然为什么过了十多年还会想帮她报仇。”

方韫知不知说什么好：“也许吧。”

“可我不明白，乔静为什么会觉得喜欢孟谣很丢人。喜欢是一件丢人的事吗？”

方韫知摇头：“喜欢这件事本身不丢人，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面对流言，大多数人都是普通的胆小鬼而已。”

裴微像是明白了，又像是没有很明白，她对方韫知说：“方姐姐，我以后要做个有勇气的人。”

方韫知闻言，弯着眉眼说：“小裴微，你一定做得到。”方韫知思索了一下，又道，“我们还是应该告诉舅舅真相，他最近因为这件事很伤神。”

“方姐姐，别告诉警察，这样会惹恼孟谣的。”

“那怎么办？”

“乔静反正都疯了，坐不坐牢也没有什么区别不是吗？”

“可……”方韫知原本还是想坚持说出事实真相，这是她拍纪录片时养成的习惯，要真实的还原现实，但裴微忧心忡忡的模样最终说服了方韫知。

她可以不顾虑自己，却不想让孟谣找上裴微的麻烦。

“算了，我听你的。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裴微并没有因此彻底地放下心来，“到此为止吗？宋雀姐姐消失了，孟谣也突然显形伤人……这不应该的，如果没有受到什么刺激，她们不会离开生前留念的地方，也不会从普通的冤魂变成能伤人的恶鬼。”

裴微的神色很不安，方韫知见状，出声安慰道：“你别想太多，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就算有什么事要发生，姐姐也不会让你去冒险，要扛也是我们大人先来。懂吗？”

“嗯……”

方韫知也不清楚裴微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但听完裴微的话，方韫知也反应了过来，如果这件事和宋雀并没有关系，那宋雀没理由会消失这么久啊。毕竟宋鹤还在福利院，宋雀最关心弟弟，不会轻易离开的。

而且，又是谁把孟谣变成可以伤人的恶鬼的呢？

方韫知想来想去，脑子里只是一团乱麻，没有个清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