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方的夏天,一直可以延续到九月末。闷热里透不过气来,压的蝉儿趴在枝头一声隔着一声的吆喝,仿佛也在诉说这炎暑天气的糟糕。 成柯今年13岁,剃着圆圆的小寸头,虽然不是双眼皮可眼睛却不小,黑漆漆的像老妈吃的葡萄籽胶囊。晒得黝黑的皮肤根本看不出本来的肤色,倒是看出太阳的毒辣和他调皮又刹不住脚的程度,怕是天天顶着太阳也要去外面玩的。 成柯爷爷是退休了的老财务,忙碌一辈子,老来却自在。赶着儿子用老房子给成柯报了学位就带着老伴去住电梯房,日日跳跳广场舞下下棋,丝毫不想回老房子跟儿子一起住。 成柯今年刚升初中,小学毕业时候用爷爷名下的这套房子分配到的重点中学,a市实验中学。爸妈一顿打点,精心装修一番从老妈的老家北方举家迁移到这里。 老房子位于八十年代建立的政府家属大院,弓字建筑,墙壁厚的据说钉子都很难打进去,坚固程度非常高。老住宅区普通不高,一共七层,一层俩户面积都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三房两厅两卫留着一个房间是老人的房间。每栋楼前还种着一排松针树,要比顶楼都还高出一大截。 虽然说不上有多时尚好看,可住在这里的每一户都是有文有品的家庭,这让成柯一家倒是十分满意。 成柯满脑子只想着幸好是四楼,他可不想天天爬太多的楼梯。这种学区房都是老建筑,没有电梯,只能一趟一趟的人力搬运。 于是现在成柯家的大大小小的行李刚搬上了新家客厅里,就累的成柯撑着手臂跪坐在了地上。 成柯的妈妈顾不上喘息连忙道谢送走了搬完最后一批箱子的搬家师傅们,这个大院安静的还能听见楼下传来货车开走的发动声。 一关上门,成柯的爸爸便在新装修的客厅里一顿翻找,找到遥控器便抬手打开了空调。前几年在北方工作几年现在回了这边,一回来就被南方的毒辣天气闷的够呛。 “哎!刚出汗怎么就能吹冷风呢!”成柯妈转身瞧见立即发出一声惊嗔,伸手夺过遥控器便要关掉,“开窗户透透气!成柯!把你行李搬回你房间去,诺,就那边那间!” 一边说着,成柯妈已经麻利的关掉遥控器,推开了阳台推拉门,却扑面感受到一阵热浪。 热浪扑面而来毫不客气的卷席了每一个毛孔,令人窒息。 顿时,她关上门,不语,转身抬手开了空调。 “……调25度,25度……”她叨叨。 “噗。”成柯没忍住笑,趁着妈妈没怒瞪他,一个闪腰溜了先打算看看房间。 之前一直准备小升中的考试,根本没来看过,这一看,确实是老妈的安排。简单朴素,一张床,临窗放置了一张宽敞的写字桌,旁边还有爷爷留下来的红木书柜,门侧嵌入式的衣柜,除此之外居然没有其他东西了!相当的混搭,普通,相当的没有任何的美观。 成柯摇摇头,他还小没有发言权,没有关系他认了。这样默默吐槽着,一边拆开箱子一边把箱子里的书籍归类放入书架。 老房子的窗户是向外推开的样式,因为是弓字形建筑,他的窗户推开后映入眼帘刚好遥遥可见对面一栋的一处房间。好巧不巧,这什么设计,居然与对面的窗户刚好是对立着的。 这要是人家晚上拉开窗帘,怕不是不能光着身子写作业了,他暗自嘟囔。 一抬头,却愣了半晌。 刚才因为对面的窗户一直是关着的,还掩着帘子,虽然正对面却也没想着看。正在他寻思要不要穿衣服的时候,对面那淡色碎花的帘子却被哗啦一下被猛然拉开。 一位少女伸着手正在扯着帘子,头发随意扎成了一个小丸子,额头颈部还落下许多的细碎头发,穿的衣服甚是随意,一件类似藕粉色的背心长裙,远远的能看见少女的颈部和肩部一大片的裸露皮肤。 成柯因为窗上的玻璃蒙蒙的看不清相貌,眯起了眼睛却只见玻璃衬托一大片的雪白皮肤亮晃晃的摇曳。成柯心里突然扑腾的跳,能猜出几分对面的女孩看见他心里的惊吓,还没等他眨眼的功夫那扇窗户里风驰电掣般嗖的又拉上了碎花帘。 动作与他老妈刚才如出一辙。 “噗。”没忍住,他低头笑出来一个浅浅的酒窝,却感觉耳朵火辣辣的热。 **** “我叫成柯,成语的成,木可柯。” 成柯慢慢悠悠的开口说道,轻脆脆的甚是好听,脆的像浸过井水的甜瓜。 报道的第一天总是要经历的自我介绍,你好我的名字,我的家庭,我的兴趣爱好,像从小打印的公式。 教室里,成柯仰着小脑袋看了一圈周围的同学,一个个的刚升上初中换了个颜色的校服便觉得自己再也不是幼稚小学生了。 刚才听了一圈介绍,他愣是一个没记住,确实有点厌倦。 “哦?这位同学的名字很有意境呀!梦里南柯,美梦成真?怕是有什么寓意呢?”讲台上的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教师,笑眯眯的样子十分期盼成柯多说几句,像是为了活跃气氛。 成柯撇撇嘴,开口:“不是啊,我妈姓柯。他们只是为了省事而已。” 班主任:“……” 放学的时候,太阳还迟迟挂在天上。成柯凭着自己堪比城墙的脸皮和三寸不烂之舌火速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一个比一个黢黑,都穿着宽松的校服抱着篮球在余晖下打了一会篮球,大汗淋漓的才挥了手,各自分散骑着车往家赶。 回家的路上正是初三放学的时间,校门口涌出一大批学生。初三的男生显然都要比他们这些新入学的高出不少,但他们脸上的稚嫩与之相比甚是可爱。 他不着急回家,跟着新认识的伙伴买了根老冰棍,一边脚撑着单车一边用牙咬开包装袋。 成柯的单车是老妈周末买菜的专用车,前面带框偶尔让他放着自己的球。后座没安座位因为当初安座位贵十块钱所以安上了脚踩,于是老妈周末买菜就一直让他站在后面。 从他们身边走过几个初三的学姐,他忙着低头嘬着冰棍,天气太热不抓紧吃老冰棍,不过一会就能化成一袋糖水。 忽然余光捕捉到路过的身影有些熟悉,他抬头目光跟着背影看去。那个女孩梳着高高的马尾,一丝不落,服服帖帖,校服领口的扣子似乎也是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真热,他皱着眉想,顺便又嘬了一口冰棍。一手解开了他的领口最后的一个扣子,扑腾扑腾的想兜点风。 这是昨天见的,那个住在对面的人吗?他疑惑。 算了,他也记不得长什么样,只是轮廓相似罢了。 “诶,”他旁边的男生捅捅他。 捅他的小胖子叫王孜时,长得圆头圆脑,却有一双好看的杏眼,看起来真的像是小学生,虽然胖乎乎的却也黑的十分合群,非说跟成柯顺路跟着他骑车到一半就开始嚷着要吃冰棍。 “初三的女孩子跟我们班的就是不一样哈!你说我们班女生以后也能像这样吗?” 成柯瞥他:“哪样啊?” 王孜时一副看透他的表情:“这还用说吗!这叫啥?初熟的少女最能撩动我的心了!咱能不来一场人人诛之的早恋吗?” “你的心?”成柯笑,把吃完的冰棍纸袋揉成了团丢进垃圾桶又在裤子上蹭了蹭手,扶上了车把:“你的心!我看你今天还是被球砸多了,臆想症!吃你的冰棍吧!” 成柯笑着一溜烟蹬出老远,回头喊王孜时:“还早恋?跟谁啊?你跟我恋吧你!想得可真美呢!” 王孜时听见胖脸一红,忙着看了眼四周有没有他心心念念的学姐们,赶着翻身上车,却急的忘记踢上车闸顿时有些狼狈的可爱。他一心只想要捂住成柯清脆嘹亮的大喇叭,仿佛刚才侃侃而谈的不是他一般。 *** 成柯回家的时候老爸还没下班,他进家门正要猫着身子去脱了衣服洗澡就被从厨房端菜的老妈抓个正着。 “哎哟我的天!你是不是又打球去了!”老妈怒,“不知道的,以为哪家矿地收了你这么一个童工!脏成这样,洗了澡再给我出来吃饭!” 他挺直了腰,“正要去啦,要去啦!”一边说着一边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随手丢了书包,在衣柜拿出换洗衣服放在书桌上就开始脱衣服。 嗯?他觉得不对? 哪里来的目光?怎么感觉有人一直看着我? 他猛地脱了上衣就朝窗外看去,对面的窗帘是开的! 今天他终于看清对面的摆设了,因为对面窗户大开,让室内的景象收纳的一清二楚。临床放的书桌,桌前还开着一盏台灯,推着厚厚一摞的书籍,坐式风扇呼呼的把翻开的书吹的哗啦啦响。 而重点是桌前的那一颗丸子头正呆滞了表情,还在咬着笔头收不住直直的目光盯在成柯的身上。 显然是也没想到,成柯这时候回家还直接在窗前脱衣服! 袒胸露乳不像样子! 小丸子头脸红的犹如放学时候的落日,艳红艳红的。 恩……这…… 成柯顺着她远远的目光看了看自己。胳膊脖子和亮堂堂肚皮截然不同的俩个肤色。令 谁也看了也要惊奇吧…… 于是他咳嗽几声,毫不羞涩的朝窗外探了探身:“喂!你看了我也算咱俩扯平拉!” 这一声清脆,简直在她耳边炸开的响炮一般惊人。 哗啦。 对面的小丸子头忽的起身,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的又拉上的窗帘。成柯见状自豪的摸摸光亮的肚子,嘛,小姑娘就是容易害羞。 “嚎什么呢?”老妈在客厅怒,“滚去洗澡!” “喳!” 成柯洗澡出来终于感觉到老妈开的25度的空调风的微弱作用。而老爸已经坐在了饭桌前等着开饭一旁看着早上来不及看的报纸。 “我听说对面b栋住的是我们市重点高中的教导主任,就那个,外语中学!”老妈给成柯端上他吃饭专用的大碗,“你不是说那是你以前玩伴吗,什么时候抽空,我们去拜访拜访?” “急什么,成柯这才初中刚入学你就能操心到高中了?能不能考上还不一定呢。”老爸夹了一大筷子菜到自己碗里便开始扒饭。 “说什么呢!” 成柯听着老妈碎碎念,突然想到b栋?我们家住在a,那不就是我房间对面那户吗? “妈,他们家是不是有个女儿啊?”成柯问。 老妈看了他黑黑的小脸一眼,不忍心夹了一块带皮的红烧肉,多少补充一点蛋白质她想。 “你怎么知道?” “我瞎说的呗,”成柯自然的接过那一块肉,“我感觉看见我们学校的一个女生回的那栋。” “有啊,对面姓魏,我俩小时候一起搓过泥巴的呢。”成柯老爸扒着饭接腔,“小时候我还记得,他妈妈做的青团可好吃了,我每次都吃到撑才肯罢休,” “前几年咱家去了北方后来一忙忘了通讯才断了联系,我着空要先过去看看。多少年不见呀,当年他独生女儿出生我还见过,长得特别像他老婆呢。” “哈?什么意思,哪有不像父母的孩子嘛,”老妈问。 老爸压低了声音似乎怕成柯听到,但是这个程度这个空间大小他也确实听了个扎扎实实。 “老魏命不好,老婆前几年病逝了,父亲也早去了现在是一个人带着姑娘还要照顾老母亲,也是不容易,”成爸一边说一边起身又给自己撑了一碗饭, “所以我说,借着套近乎的拜访也就算了,过阵子我带成柯去认下他魏叔,怎么说我们也算是玩伴。既然要拜访就要好好的拜访,别人人家觉得心里不舒服。” “不过我估计搬过来也是因为离单位近吧,这里房子多好,初中近,高中也近。所以,成柯你可要给我好好珍惜,爸妈花多大决心搬过来你知不知道?臭小子你听见没!”老爸一串长篇大论说完也不忘点醒儿子,可惜的是成柯老爸长得斯斯文文实在没什么震慑力。 父母又开始闲聊到单位长短,菜价涨幅,听着隐约有要说到学位,吓得成柯迅速吃完了饭,把碗放入水槽就溜回房间说要学习了。 一个周末过去,他都没有再看见对面窗帘拉开的时候。只有夜晚隔着窗户看见那严实的帘后明亮的灯光,他才明确知道对面是真切住了人的。 他摇摇头,哎呀干嘛这么不好意思。照他老爸的说法,对面的小姑娘也能算是他半个姐姐。成柯这厚颜无耻的性子,理所当然的觉得要跟这个小姐姐处好关系拉近距离,年幼丧母,多可怜呀就让他这个是祖国未来花朵传达人文之上的关爱。 这些应该做到的!他暗自鼓舞,越想越觉得自己善良且优秀。 起身去衣柜找制服,打算先拿出来方便明天周一起床不慌乱。 a市实验中学的规定是每周一必升旗,而且还必须穿正装,男生衬衫西装裤,女生就是衬衫格子裙,统一穿白袜子配黑皮鞋。 成柯没有拉窗帘睡觉的习惯,入睡前只关了灯。侧着身子躺在床上,从他的角度隐约还能看到对面的光。 真是刻苦呀,他想。 思绪飘荡着不知不觉他却睡了过去,睡梦里藕粉色的一片,不真切,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他好像跟王孜时打了一下午的篮球,脏兮兮的老妈气的要揍他,对面的小丸子头温声细语的劝解,于是他一个拍掌指着老妈跟小丸子说:喏,别跟我客气,从今以后我妈就是你妈,你就是我姐姐她打我你就得护着我! 乱七八糟的梦像是他第一次煮的八宝粥,却不知为何让笑意漫上了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