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都不行。章霖纨绔,将军之子莽撞,尚书之子气量太小,太傅之子没这些缺点,但长得太白。
全都配不上她。
晏城甚至找了个和她有几分相似的人,打算送这个人去替她嫁出去。
但他知道这不可行,谁能保证姜虞愿意跟他走呢?
他记得及笄宴最后同她讲的话,那一日她看起来难过了。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他早已肮脏腐朽,连宫中最低等的太监婢子也看不起他。
姜虞是天上的月亮,她又怎么能看上他?
姜虞说喜欢他,都是对她的折辱。
冷宫破败,风呼啸着从四面八方灌进来。
姜虞打了个寒颤,看着日头渐西,远目仍是一片枯寂,没有一个人的身影。
她叹了口气,站起来,扯了扯裙角。
晏城看着她缓慢地走出宫门,走到庭前。
她站在枯草乱雪间,顿住脚,回身又看了冷宫一眼。
晏城俯身藏在屋脊下,只露出一双眼,直直地看着她。
她双眉微皱,琉璃一般清澈的眼,又忧又沮丧地看着他的方向。
天仙也会有凡尘的困扰吗?
晏城看进她的眼,鬼迷心窍地翻身下去,从后院那面墙跳出去,然后风驰电掣地往冷宫前头那条曲折绵长的小路赶。
姜虞摇摇头。
今天见不到他了。
她丧气,只好回身往家走。
不知道今日又会有几家来提亲的。母亲虽然答应了她,但倘若真有入了母亲眼的人家,姜虞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晏城。
走过一道拐,姜虞眼中骤然出现一个灰黑的身影。
她心中一喜,抬起头,果真是晏城。
晏城撞进她欢欣雀跃,像点亮了灯的眸,一时心头激荡,忍不住也提唇露出个笑。
“晏城,我已经及笄了。”姜虞杏眸亮亮的。
她眼中的光像点燃他心里的火,烧得他肺腑发烫。
他听懂她的弦外之音,但他故作冷面:“与我何干。”
姜虞愣住,呆呆地:“你不来娶我吗?”
“不来。”他飞快说出,像这两个字会烫舌头。
姜虞像被泼了凉水,明亮的眸垂下,长长密密的鸦翼挡住了眼中的光,显得暗淡失落。
晏城心都揪紧了。
他缓了声音:“我明天就来。”
她总能轻易扭转他的想法。
他本打算隐瞒压抑住所有的情感,远远地看着她,看着他唯一的亮,然后一个人踽踽独行在黑暗间。
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带给她伤害。
但她一沮丧他就受不了,想堆上自己的一切去逗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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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好了?”皇帝大笑,眼尾都是深刻密集的皱纹。
“嗯。”
“不愧是朕的孩子。”皇帝大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坐下将赐婚的圣旨快速写成:“看上了就该直接抢过来,完完全全的占有,你做的是正确的选择。”
晏城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右相是三代根基的世族,我一个冷宫皇子拿什么扳倒他们?”
皇帝并不介意放权给他,他只迫不及待想看晏城杀了右相一家。
“封你亲王,掌吏部。”皇帝又拿出张锦帛,唰唰挥就,将玉玺重重压在纸上,再拿起玉玺,圣旨即成。
皇帝心情好:“王府你自己看着建,朕等你的好消息。”
晏城垂眸,不咸不淡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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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没什么稀罕物什,黑灯瞎火,冷清如常。
晏城坐在床榻,将炭点燃。
炭烧得通红,他翻了翻,火星子四溅。
微弱橘红的炭光下,他冷冰冰的面容竟也显出几分柔和。
他打开床上的布袋,接着皎洁的月光,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一件深红的衣裳,隐约能瞧见繁杂的黑色暗纹。
他脸上冰消雪散,俯首埋在衣裳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清甜的香。
夜色中,他幽暗的眼瞳如拍浪般涌出深深的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