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银瞥了她一眼,仿佛机器人一样又重复了一遍:“公子今日不见客,王娘子请回吧。”
王坊主像热锅上的蚂蚁直跺脚,无奈之下对着里面喊:“长公主驾到,公子请见客!”
寒笙耳力过人,在一楼自然也听到了楼顶的动静,吹了吹茶盏上的热气,心中思索:难道他不愿意见她?
她计算着时间,如果再有一柱香不下来,那她便暂且离开,在此停留多时已是不妥,免得再给宋皎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而此时,宋皎正在屋内焚香烹茶,听外面的坊主说长公主驾临,手指停顿,放下陶壶,内力传音:“让她进来。”
直银打开门,面无表情地说:“进去吧。”
王坊主闻言,二话不说夺门而进,却在看向宋皎的那一瞬间,浑身仿佛被冰冻住了,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手帕揪在一起。
她颤抖着身子,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劝道:“清……清濯公子,长公主乃是万般金贵之体,请您看在乐华坊曾是您居住十余年地方的份上,就去见一面吧?宫里人得……得罪不起的。”
尤其是长公主殿下,那可是皇上都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她敢怒不敢言,如果他一人想死,可千万别拖累整个乐坊!
宋皎指尖勾起一根琴弦,清脆的琴音跃然纸上,他微笑着说:“谁说我不见了?”
王坊主呆滞地结结巴巴:“可、可你不是说……?”
宋皎温和地笑着,如春风十里轻拂湖面,但在王坊主眼里却满是笑面狐狸的阴沉胁迫和奸诈可怕。
表面上,乐华坊还是王娘子掌控,在外人看来也应是坊主欺压清濯等人;但实际上,京中大半风月场所几乎都是面前之人的指尖玩物而已。
“说什么?”宋皎眨眨眼,一脸天真无谙。
王坊主脸色惨败,僵硬地笑了笑:“没、没什么……那公子可否先行更衣前去拜见?”
宋皎点点头:“自然如此。”
王坊主听及终于松了口气,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就被男子叫住了步伐。
“若我日后飞黄腾达,必定不会忘记王娘子当年的知遇之恩。”
王坊主闻言,双腿倏地软在地上,额头豆大的汗珠刷刷地落下,手指颤抖个不停,面如死灰。
宋皎盯着她,眼神单纯迷惑,而后粲然一笑:“我在京中多年,倒是还有一些朋友,若坊主以后出现了什么困难,自是去找他们就是。”
王坊主岂能听不出他的话中深意,京都的风月场所大多都是他的势力。乐华坊虽有官府支撑,但如今被宋皎策划筹谋后,王娘子外强中干,徒有繁华只剩空虚的外壳,早就毫无实权。
她正想着待清濯走后,好重新归揽大权,谁知野心还未见雏形就已经被勘破了,这是对她的警告也是最后通碟。
当年宋氏母子逃到乐华坊时,因容貌才情皆是上佳,所以王娘子每每威逼利诱,让他们以色事人。
幸亏宋夫人品行高洁,绝不与她同流合污,软硬不吃才保住了母子二人的一身清白。
宋皎羽翼未丰时,确实吃了不少苦头,连宋母也是在他们常年的蹉跎下才抱病而亡。
所以王娘子在宋皎这里自然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坊中人向来上下一条心,若王娘子有何难言之隐,他们必会第一时间察觉并告知于我,还望您不要隐瞒才好。”
宋皎说完话便关了门,他在衣柜前踌躇犹豫,换了一件又一件,最终敲定一身纯白长袍,袖口一圈青松文竹,背后绣了一朵生于泥潭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等宋皎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如此在意外表时,也愣神恍惚了片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心神不定,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在意长公主对他的第一印象。
他习惯性摸了摸腰间的玄玉,温润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安了许多。
宋皎拿起一面铜镜,镜中男子眼眸如星,剑眉飞削,丹唇皓齿,宛如天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天真不傻,温润不怯,妖而不淫,冷虽不寒。
他很满意现下的状态,拂去衣袖上没有的尘埃,翩翩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