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进了客人以后，要先奉上茶水点心，这是众多青楼里默认的规矩。

“奴……奴罪该万死。”

那小奴才瞧着年岁不大，本只是负责奉茶的他，在来之前，就已经受了鸨母的一番恐吓。原本就够提心吊胆的他，再经过萧桓这一吓，几乎已经开始浑身发抖了。

手中托着的茶盘里，各色茶盏相互碰撞的叮铃作响，再多等一会儿，怕都要拿不住了。

“无事，你进来吧。”

“是。”

祁淮生站在一旁，虚惊一场的他，刚才把右手从腰间的匕首上拿下来，转头看向被吓得更厉害的萧桓。

这个时候，他才终于从恍惚之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萧桓不应该是这里的常客吗？连进了雅间会送东西都不知道？

完了，这下只怕要被他发现了。

祁淮生和萧桓被那送茶水的小奴，分隔在两端，内心之中皆是偷偷的揣测着对方。却又在那人走后，头一次的有了默契，谁都没有将其宣之于口。

只是假装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茶水点心备齐，那小奴无声的退下，房门再一次的重新闭合。

但这一开一合之间，屋中二人的心态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祁淮生看着眼前，为了掩饰尴尬不停喝着茶水的萧桓，背过脸去抿着嘴偷偷乐了一下，而后才又干咳了两声，走到人跟前坐下。

“那个……你说你方才进宫面圣来着？”

“嗯。”

萧桓端着茶杯，在飘散的热气之间，瞧了祁淮生一眼。

本来今天进了宫后，他这心里一直是有些难受的，但也不知是怎么，方才连诓带骗的逗了人一遭，还真让他心里缓和了不少。

姑且就算是他这个小护卫的特殊作用了吧。

祁淮生倒是没把萧桓逗弄他这事放在心里，比起这个，那小皇帝对于萧桓的态度，反而更让他感到好奇。

萧桓并非是当今皇帝的亲兄弟，虽是好些年前，他就已经被从珙县带回了京，但在小皇帝没登基以前，京城之中只怕见过他面的都没几个。就连这所谓王爷，也都是新皇登基以后才册封的。

但祁淮生就不明白了，萧桓他一无征战之功，二无治国之才，终日里无所事事，甚至连早朝他都不去。

那这小皇帝闲的没事，捧他这么一个纨绔王爷做什么？

“那你这刚从宫里出来，就直奔青楼，如此荒唐，圣上他……不会骂你吗？”

“不会，我平日里有多荒唐，他早就清楚。”

萧桓端起茶杯浅饮了一口，荒唐二字十分轻易的就说出了口，甚至在说罢之后，他还不惜颇为自嘲的笑了笑。

在战场之中，手刃了自己的师父，的确荒唐。

嫩青色的茶叶随着水纹的波动，在杯中浮浮沉沉。萧桓沉默的盯着那盏茶，脑海之中不由得便浮现起今早在宫中时的画面。

“你所说的事情，孤已经知道了，程勇和周家孤会留意的。另外……你师父的事情，孤觉得你做的很对，不要自责。”

“是。”

荒唐至极……

水波逐渐变得平稳，萧桓看着茶杯里倒影出的自己，深吸了口气，看着身旁的祁淮生，径直的躺倒在了人身上。

祁淮生手里捧着一块茶糕，正因为好奇心的驱使，对萧桓和小皇帝的关系进行着暗自的揣测。

忽然间感觉到有一重物，压在了自个儿的肩膀上，转头一瞧，才发现原来是萧桓靠了过来。

这又是玩哪一出啊？

祁淮生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萧桓，有些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

还挺沉。

祁淮生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一块茶糕，感受着来自肩膀上的重量，轻轻的颠了人两下。

他本想着这一颠能将人赶跑，好让自己安安静静的吃块糕，可奈何萧桓并不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别动，累了，让我睡一会儿。”

萧桓说罢，短暂的从他肩上离开，直起身来揽过了他的脖子，距离极近的看了他一眼。

而后便是更加得寸进尺的挪了挪地方，径直躺在了他腿上。

这……这这这，更是闹哪一出啊？

祁淮生颇有些不自在的抬了两下胳膊，心中不由的腹诽，这人什么毛病，来了青楼不睡姑娘，睡护卫。

莫非……祁淮生瞧见萧桓睡着，大着胆子往他身下瞟了一眼。

是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