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夕阳洒落在朱红的门板上,萧桓背对着祁淮生驻足在原地,听着他所说的那些话,轻轻的笑了笑。
“你误会什么了?你没误会什么,你所看见的全部,就是我真实的模样。别这么早就对我下结论,也别每天都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想着,想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桓一直都站在原地低着头,直到说完这句话,才终于转过头去,勾着嘴角,正对上了祁淮生的眼睛,缓缓的继续说道。
“不然的话,很容易会让我误会。”
误会?
祁淮生站在人身后,歪着头看着他一阵阵被风吹动的衣角,一直都想不太明白,萧桓所说的误会,到底是指什么。
“误会什么?”
“误会……”
萧桓看着眼前满脸都写着纯良二字的祁淮生,饶有趣味的挑了挑眉,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故意卖了个关子,只缓缓的用嘴型描绘出几个字。
“你喜欢我。”
夏日的晚风突然间卷席而来,屋檐下几颗悬挂着的风铃,被这一阵暖风吹得叮叮咚咚。
连带着祁淮生的心跳声,都不自觉地加快了起来。
萧桓说了这一句话后,便立刻转过了头去,继续往府门口走,只留下了愣在原地的祁淮生,涨着一张通红的脸,看着人的背影默默的缓了好久,才喃喃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说什么傻话呢……”
祁淮生站在马车前,既不知道萧桓为什么,要同他开这种意义不明的玩笑,又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脸红。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萧桓呢。
“都怪这天太热了,热的,都是热的。”
祁淮生将手背贴在脸上,感受着其中滚烫的温度,自我催眠一般的搓了两下,将这一切都怪在了夏日炎热的天气上。
而后便又如往常一样的追了上去,跟在了萧桓的身后。
回府后的这段时光,一直都太过平常,平常到让祁淮生几乎都已经忘了,萧桓今日还见过血,受了不小的惊吓。
直到了晚间,夜幕降临之后,祁淮生睡在耳房中,忽而间听见有细碎的哭声时,他才恍然间惊醒过来,走进了萧桓的房间。
“别……别过来!”
祁淮生方才轻手轻脚的打开了萧桓的房门,便忽然间从床上传来了这么一句话,吓得祁淮生扶着门板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敢再动。
“呼,原来是说梦话。”
萧桓这一句话说罢之后,许久都不见再有下文,祁淮生站在原地扯着脖子瞧了一会儿,才终于明白过来,他原来是又在睡梦之中魇住了。
“萧桓……萧桓你醒醒。”
祁淮生轻巧的关上门,绕过一段由许多的算盘所组成的隔断,走到了萧桓的床边,刚一拉开帷幔,便瞧见了人满是汗水,神色苍白的一张脸。
“别……”
萧桓双手死死的扯着身下的被单,竭尽全力的阻挡着那个犹如洪水猛兽一般的梦境,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那一片大漠之中抽出身来。
还是那一片逼仄的峡谷,还是那一支来自大穆的军队,还是那一股熟悉的血腥味。
那是一个黄沙漫天的四月,萧桓带兵出征,驱逐那一支踏入靖国领土的骑兵。
就在那一片大漠之中,他率领着黑云铁骑,碰上了大穆最为强劲的一支军队,那一仗接连打了几天几夜,双方的损失都很惨烈。
面对着对面不断变化的诡谲阵法,萧桓率领着部下坚守了几天,最后也终于逼不得已铤而走险,下令由他与师父二人各带军队,分两面突围。
这一个决策最终奠定了这一场苦战的胜利。
以养育了自己十余年的师父,被敌方生擒,作为代价。
他们将他带回自己驻扎的营地,使出浑身解数的对他进行着惨无人道的虐打,为的就只是隔天能够激怒萧桓。
那样的天气,那样逼仄的峡谷,简直就是设立埋伏的绝佳地点。他们想要以他师父做饵,请君入瓮,这一点萧桓知道。
而也的确有能力能在这种情况下,救出人来,这一点萧桓也十分清楚的知道。
只不过,那样的话,定会付出千百条的人命。
眼前的这个人虽是他千般不舍的师父,可他身后的那些人,也是许多人期盼着完好归家的丈夫与父亲。
他不能……如此的自私。
萧桓深陷在梦境之中,凝视着峡谷之中,那一张布满了疮痍的面孔,终于还是弯弓搭箭,只轻声留下了一句抱歉。
“抱歉……待到来世,我再来拿命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