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军严谨,虽然是休整时期,士兵们仍然勤加操练,无人懈怠。”赵政首先说了自己的观点。 小高紧随其后,“赵牧将军应当是待下亲厚,奴才观察了这些人,几乎没有面黄肌瘦,身体虚弱干瘪者,他们的装备也很充足。” 说完,二人等着赵婧的反应,赵婧慢条斯理的收回望远镜,“不要都看着我呀,我也没有领过兵,不知从何评价。” 二人愣了,赵婧几乎可以读出他们脸上的表情――那你领我们来干什么? “术业有专攻,我知道的东西也都是纸上得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现在实践领兵做不到,先来看看也是好的。先说说培养军队的要素吧,钱,钱,钱。”重要的事情重复了三遍,赵政和小高也开始思索。 “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你们都读过兵法,看到眼前景象,是否感悟更深?” 军队的忠诚不是靠将军振臂一呼散发王八之气形成的,这个时代,想让军人悍不畏死,除了情感纪律的约束,还要给军人悍不畏死的价格,这都是钱堆出来的。 三人在山上草草用些干粮,消磨了半日,赵婧通过望远镜看到了赵牧,廉颇之后,赵国战神。想到他最后的结局,赵婧唏嘘,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回宫之后,西院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赵婧让两人回去用膳,自己先回了主殿去看赵安。莫离在她身边汇报赵安今日的饮食起居。 说完正事,莫离想到赵婧今日也没有好好用膳,有些忧心地说:“七公子午睡还未醒,殿下是否先去用膳?” 已经过了那股饿劲,赵婧不想再吃东西。听闻赵安还在睡觉,赵婧转道去了书房,又吩咐莫离:“本宫先忙其他事,七公子醒了,遣人通知本宫。” 无人打扰,赵婧开始翻阅自己带来的化学书籍。认真看书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半个时辰过去了,敲门声惊醒了赵婧,“进来。” 来人行礼后说:“公主,七公子醒了。” “本宫知道了,退下吧。” 赵婧许下承诺,立刻执行,今天下午剩下的时间都陪着赵安,疯玩了半个下午,赵安今晚睡的比较早,赵婧坐在他的床边,故事还没有讲完,赵安已经打起了小呼噜,赵婧掖好他的被角,神色柔和的抚过他的脸。 莫离不知道公主为何待在这里的时间格外长,忍不住提醒:“殿下,到您就寝的时间了。” 赵婧从噫噔中惊醒,火光照亮了赵安的面庞,赵婧站起身,从这个角度来看,赵安更像卫姬了。 赵婧留下侍女守夜,带着莫离离开,莫离伺候她洗漱完,正要退下,赵婧叫住她:“本宫明日一早需出宫,让阿政和七公子一起用早膳。” “诺。”莫离整理好屋子里的物品,又收拾掉案几上有些发蔫的插花,恭敬的退出屋子。 赵婧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控制着内力流泻出指尖,徐徐熄灭灯火,屋子里登时暗淡下来,过了几秒钟,等眼睛适应黑暗后,赵婧盯着窗外的明月,迟迟不能入眠。 第二天还没亮,芷阳宫仍沉浸在睡梦中,赵婧已经出宫,等候在城门外一里处。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一声声敲在赵婧的心头上。马上的身影也从模糊变得清晰可见,尘土有些大,短短的一段路,那人已经染上了风霜。 马的速度慢下来,恰好停在赵婧身前一丈处,赵婧盯着马上的人,微微勾起唇角说:“先生,我来与你送别。” 蔺从信跃下马,往赵婧身边走了几步,拱手道:“我没想到你真会来。多谢殿下前来送行。” 赵婧站在原地,认真地说:“你我生死之交,先生又是我良师益友,你传信,我必然来。” 和蔺从信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赵婧佩服他的人品,他身上有着信陵君也不及的洒脱和真诚,他一直保守着自己的本心。 因此,赵婧也疑惑,“先生,为什么要去?你这一去,是主动跨进权利的漩涡。”这样的你,还能守住自己的本心吗? “我是去保护你哥哥,也只是去保护你哥哥。” 太子走了有些天了,蔺从信现在才去,说明最开始的时候他没有靠近王权的打算,“是被你弟弟说动的吧?” 蔺从信点点头,是六弟劝了他,但最终下决定的是他自己,从始至终,他遵从的都是自己的本心。 赵婧想说蔺从信天真,靠近了王权,怎么可能独善其身。他一直看的都比她透彻,却仍然愿意去,是坚信自己不会被那些牵绊所累吗?还是始终放不下守护家国天下的责任? “先生,山高路远,望君珍重。”我曾与你并肩作战,我曾与你执剑切磋,我被你的人品折服,我视你为良师益友,愿我们永远都没有刀剑相向的那一天。这是赵婧未说出口的话。 蔺从信是个洒脱的人,离愁别绪汇成几个字,也是他对赵婧的祝福,“多谢,我愿殿下放下过去,平安喜乐,无忧无惧。” 赵婧哑然失笑,蔺从信他知道了什么吗?放下过去,赵婧把这四个字放在嘴里嚼了一遍,他都猜测脑补了些什么呢? 天边的太阳冒出了一个红红的小尖尖,云遮雾掩中仍然努力的散发光芒。二人一同瞧着天色,蔺从信说:“我需尽快赶到太子殿下身边,就此别过了,公主殿下。” 说完,蔺从信利落的翻身上马,赵婧下意识伸手按住他的马头,蔺从信神色不变,目光澄澈,坦然的看着赵婧。赵婧犹豫几秒钟,放下了搭在马上的手,侧身后退两步,让开了道路。 尘烟四起,弄得赵婧灰头土脸,望着疾驰而去仿佛有恶鬼追赶的马匹,赵婧抹了把脸,不悦的嘟囔:“蔺从信,你谦谦君子的礼貌和修养呢?被马吃了吗?” 找了点水源,随意洗洗脸,整理好衣裳,赵婧又去了畅春园。 赵黎今日在园中等着赵婧,却没有想到她会来这么早,样子还有点狼狈。主子不是去送行了吗?这样子怎么像是在地上打过滚? “哟,在用早膳,还是醉春风的,见者有份。”赵婧刚好也饿了,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赵黎放下筷子行礼,他当然不是舍不得这点膳食,不过:“主子,你真的不先去清理洗漱吗?” 赵婧窘迫,她的脸没有问题,衣服是挺脏的,她在河边清理的时候,不小心沾湿了衣摆,她的衣服又长,等她发现的时候,灰尘沾在湿润的布料上,糊了一层,用内力弄干衣服也没用了。 话是这样说的,赵黎已经命人又上了一份全新的早膳,说话间,已经摆到赵婧面前。 民以食为天,天最大,换衣服次之,美食在前,先吃饭吧,不过有个问题还要提前问一下,“赵黎,你这里有我能穿的衣服吗?” 赵黎是个细心的人,怎么可能不给赵婧备衣服,不仅是畅春园,醉春风他都知会过管事的人备有赵婧可能用到的日常物品。今日刚好派上用场,“当然有,主子先用膳,属下遣人送来。” “先别忙和了,一起吃吧。”赵婧不好意思让赵黎早饭都吃不安生。赵黎也不客气,欣然从命。 满足的吃过早膳,赵婧准备去换衣服,赵黎瞥见她的神色,说:“主子既然喜欢,何不将醉春风的厨子召进宫?” 赵婧顿住脚步,说:“我有个不太好的习惯,什么东西吃多了就不会再喜欢。” 赵婧整理好自己回来了,赵黎也备好点心和水果。二人相对而坐,赵婧先说了今日送别的事,以及她的猜测。 赵黎很冷静,听到赵婧被马蹄子扬起的尘土溅了一脸,也憋住没有笑,就是神色有些扭曲,想必忍的十分辛苦。听完赵婧的话,赵黎轻咳一声,正了脸色,“主子,蔺先生既然说的隐晦,想必是不准备告诉太子殿下,主子不必忧心。” 赵婧摇摇头,她担心的不是这个,“我自然相信他的人品,蔺六是个精明人,我是怕先生喝醉酒说错话被他瞧出端倪。桃源的人能隐藏的都低调些,畅春园该转移分散的人手也都安排好。” 赵黎惊讶,“主子,何至于此?”蔺从信没有听过桃源,也不知道畅春园与赵婧的关系,即使太子殿下真的知道点什么,也追查不到畅春园。 “以防万一,而且这也是为以后做准备。”太子走时说的话让赵婧警醒,她不能放任自己被当做联姻的工具,去嫁给一个陌生人,等到年龄到了,唯有诈死。 “今日找你,主要是想谈赵牧。我昨日去观察,赵牧治军的确有一套,若他成长起来,一定会成为赵国新一代的名将,将来成就不在廉颇将军之下,而且他还很年轻,这样的对手最好变成我们的队友。” 赵黎听过赵牧的名声,对这样的人物,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主子,属下尽力一试,若事不可为,是否……” 赵婧知道赵黎没有说出来的意思,杀人是最简单的事,不过,赵牧不能杀,倒不是因为赵婧对历史名人有敬畏感,嬴政她都下过杀手,何况一个赵牧,“赵牧是抵抗北方狼族的中坚力量,若不能变成队友,让他留在北方吧。” “诺,属下去准备,另外,郭媛似乎对我们在朝中的势力有所察觉,”赵黎停顿了一下,看着赵婧的脸色,赵婧示意他继续说,“他曾试图找寻,不过我们在朝堂的实力太过弱小,他并没有找到。” 赵婧对郭媛没有好感,那个洁癖,太子才离开,他就像匹脱缰的野马不受制约了,随心所欲,简直将他的疑心病发挥到了极致。 “疯狗。”赵婧忍不住愤愤的说了一句。 赵黎愕然,赵婧从不说这种带着人身攻击的话,郭媛让她打破了记录,看来他的确让主子深恶痛绝。 赵婧抚平自己皱着的眉心,郭媛为什么就是跟她过不去,“既如此,别理会他。吕不韦呢?” “吕不韦派出人刺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线路应当是孟玲珑透露的,蔺先生匆忙离去,想必也是这个原因。太子殿下封锁了遇刺消息,所以大王目前还不知道。” 赵婧嘴角勾起冷笑,难怪郭媛像疯狗一样,闻着味儿就想咬人,他心里怕是连父王都怀疑上了。他认为这是赵国内部的朝堂之争,却忽略了外在的危险隐患,尤其是被他们坑过一把的吕不韦。 赵婧端起杯子,润湿唇角,放下杯子停顿两秒后,她说:“将主要精力放在赵牧身上,其他人不着急。” 赵黎遵从命令,又给赵婧汇报了些组织经营的事情,以及桃源目前的人力财力状况,这些事情他们又聊了一个时辰。 赵婧也问了赵黎的习武情况,她上次按耐不住,将离经易道的心法也给了赵黎,游戏里两种心法是都可以学习的,赵婧自己也将两种心法练的隐隐有融合之势,所以她想让赵黎也尝试一下,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赵黎迟迟不能入门。 时间不早,宫里还有个小孩,赵婧不能在宫外长久逗留,说完这些事情,她也顾不得再去见于期和吕悦,直接离开畅春园回宫了。 回去的时候,赵政正在哄着赵安用午膳。见到赵婧回来,赵政也是松了口气,立刻让出位置,方便赵婧坐到赵安旁边。赵婧瞅着赵政,他不好意思的笑笑,仍然坚定的将赵安的碗筷放到赵婧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