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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区区人类在万山之祖面前,也不过是蜉蝣般渺小的存在。  虚幻的昆仑山脚下,轩漓生起一张火符,双臂环抱,在景杭竭力覆住她的怀中抖成一团。    冷……实在是太冷了,冷到吐息间哈出的全是花花白气,脸上的□□经不住冻,和龟壳似的崩开道道裂纹。  轩漓嫌其压得脸疼,加之这破地方连信号都没有,易容毫无意义,便连根带皮地给撕了。然而景杭竟比她扯得还快,甚至十分骚包地撩了把头毛。氤氲着的白气隐约透着几缕莫名得意的笑容,要是有外套,兴许就把主子逮来揣塞在前兜里,无所畏惧。  可重点是,两个人都没有。    湿漉漉的身子经寒风这么一吹,像是被冰刃剜过似的疼,拆筋断骨,几近散架。景杭的心肝疼坏了,先后摸了十来张火符出来,想来团大的。哪知道火还没生着,符纸便冻成了嘎嘣脆,落了满地碎屑。  “阿漓……”受挫的景杭把嘴噘得老高,摆明了要亲亲,“人家委屈……”    这招搁平常未必管用,可现在是非常时期。轩漓噗地一笑,踮起脚尖,攀着景杭肩头,抬头在彼此冻干裂的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铲屎官幸福地快要昏过去了。    吻毕,轩漓松了景杭,手执火符,向着山脚处唯一的通道走去。  传说中,万山之祖的昆仑是连接天人两界的通道。青鸟飞鸾,瑶池玉树,还有西王母和穆天子的爱情故事,随同玉虚宫十二金仙的传说,为后世所流传。    两人彼此间视线相交,正要踏进昆仑山道,后方忽响起一声清朗不失力道的呼唤。回过身,竟看见又一对轩漓和景杭模样的搭档踏上冰原,笑着冲其挥了挥手。  本尊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来者是先前为了瞒天过海,特意伪装成自己模样的人。  不知怎的,见对方安然无恙,轩漓与景杭皆是松了口气。    那对假双雄在真身面前,反倒表现得十分放松。另一位轩漓,姑且将她称为轩漓二号。轩漓二号比起本体,身材要来得更娇小些,性格似也更加豁朗。她拉着景杭二号的手,微微笑道:“和正版的相比,我们果然比较像冒牌的呢。”  努力贴紧景杭却依旧冷得发抖的轩漓牙关在哆嗦:“……后面还有人吗?”  “还有四位,马上就来。”轩漓二号回望了眼身后,又转回前方,手指自口袋中摸出两枚布缝的平安符悄悄塞进轩漓手中,“随身带着,会舒服些。”    轩漓将信将疑地接了两枚符,并把其中一枚分给了景杭。符体入兜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瞬间驱散了寒意。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再看轩漓二号,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将一指竖于唇前,与此同时,手中握着的笔伴着流光,转眼变为一把三尺来长、通体漆黑的巨扇。她冲后头来的四位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快些。    “要不就我们八个人先动身吧?”轩漓二号对两位本尊道。  不知为何,那位假扮成轩漓模样的姑娘身上,总是带着股主导者的气场与果决。就连本尊亦随之点头,等大部队汇合,缓缓走在最后。    趁着前头的两位正攀谈,轩漓扯低了景杭半个头位,低声道:“你觉得另一个我像谁?”  景杭被其饶舌的问题问得微微眯了眼:“我总觉在哪见过她,但……差了点,想不起来。”  “对吧?我也觉得在哪见过,不过声音听着陌生。”轩漓挤着眉心道。  “不好说,声音也是能改变的呢。”景杭忍不住伸手想要摸摸她,“你现在的声音就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话音刚落,景杭二号像是听到身后的对话般,忽而回头,用淡浅色的蛇瞳扫了半圈。冰冷漠然的视线使人一个哆嗦,不寒而栗。  景杭两眼稍怔,呆滞地拍了拍他的心肝:“宝贝儿,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另一个我……?”  “你你你,当然是你。”轩漓咽了恐惧的口口水,不假思索,“怎么着都是你……”    于是乎,这只经过瀑布和蚂蟥洗礼后的八人小队踏入山道,向着未知的前方迈进。  逼仄的山道里,风雪交加如瀑,脚下由千年寒冰凝成的路,时而崎岖,时而狭窄,可谓是步步惊心。待到了宽些的地方,能容许两人并排经过时,走在最前头的轩漓二号仰望昆仑山色,呼了口气,笑道:“和真正的昆仑还是有些区别的。”  尚迷茫的轩漓心头一个咯噔。    这个独立空间里的一切,包括脚下的昆仑山道,都不过是人类的幻象。关卡设置者将这些幻想投影成了现实,说到底,谁曾经上过昆仑,谁又分得清是非真假呢?  可轩漓二号的口吻听起来,就像曾经亲眼目睹过昆仑一样:“其实昆仑不单只有雪,还有遒劲繁茂的竹林,山上的一切都不会老,飞鸟,走兽,甚至是人。”    说这些的时候,她的眸光一刻未从景杭二号身上离开过,温柔而缱绻。十指紧扣,如同跨越了千百年恒古的时光,一往而终。  不甘示弱的景杭连忙环紧轩漓的腰,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然而那股人比人气死人的恩爱劲没维持过久,巍峨的昆仑雪山突然剧烈晃动了起来。  山道上的人们心跳全都不约而同漏了半拍,四周崩落的雪花纷然直下。脚下寒冰凝成的透明山道碎开松针状的裂纹,并以飞蹿之势蔓延至远方,随时可能断裂塌陷!  八人小队几乎是毫无停留地,以肉体所能爆发出的最快速度,朝悬空山道的尽头飞奔而去——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嘎嘎数声脆响,狭长的山道竟生生断成了八段!  逃命的势头当场别瓦解得一点不剩。    说来也巧,每一段裂开的山道上都恰好站了个人。就连轩漓与景杭这般同进同退的,亦是被断裂的山道强行分开。后者咆哮着,欲飞身抓住她,怎料下方的无尽深渊中,霍然拔起一根通天冰柱,顶住轩漓脚下一米见方的冰块,飞速腾至远方。  “阿漓——!”  景杭抓了个空,瞳仁倏然紧缩,竟后退了半步,欲跳过深渊同轩漓会合。其视线尽头,轩漓仍保持伸手的姿势,尖喝道:“别过来!”    即将起跳的景杭稍怔,身体不由自主前倾,顺势将拳头送向身下同样移动的冰面上。修长的手指顿时多了排血窟窿,红白分明。  可恶!!    眼看着两人越分越远,轩漓俯着身,扶住冰面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八个人如碰撞的斯诺克般依次散开、减速、停稳。定睛再看,承托着众人的冰块山道依次在山谷东西南北八个方位摆定,形状之完美不由得让人想起另一样八边形的东西。  阴阳相生的八卦。  莫非,八个人从一开始便注定要分开,按着卦象站好位的吗?    果然,轩漓一抬头,便见顶上冒着一长、一短又一长的卦符,乃离卦。正对面处,景杭正是截然相反的一短、一长和一短,象征着坎卦。  离卦为火,坎刮为水;阴阳相调,刚柔并济。    在彼此望眼欲穿的两人中央,也是八卦阵的中心位置,缓缓升起一道冰砌的螺旋天梯,直通云霄,一眼望不见尽头。却能感受到一股高处不胜寒的气息,凌空飘降。  天梯之上,等待他们的到底是什么?  不及诸位细想,众人各自立足的冰面上纷纷浮上一行凸出的行书,在日光的照耀下无比夺目:你,准备好了吗?    远在北新桥的正下方,林放迷迷糊糊小憩了会,在一阵如同塌陷般的轰响中惊醒。  “哟!我的放儿,你可终于醒了!”  夏子期睁着双喜悦溢于言表的眼,肉麻乎乎的语气不免让人想起鹭江畔的二狗同学。很快,夏子期的突然神色一变,猛地擤了把鼻涕,竭力把鼻腔里的东西给堵了回去。    “你感冒了?”林放关切地问。  “没没没,不是感冒……”说着夏子期裹紧胸前,做贼心虚往后挪了半步。柯南附体的林放剑眉微挑,眼疾手快地把人逮了个正着。扯开外衣领口的同时,一对毛绒绒兔耳的忽而从夏子期怀中嗖地冒了出来,扭扭摆摆,转了又转。  好你个死萝莉控,亏人家嘘寒问暖,谁知道那厮流的居然是鼻血而不是鼻涕。    眼看着怀中藏娇暴露,夏子期更是舔着脸皮挤在林放身边,基情满满地唤道:“怎么啦了老林,你吃醋啦?!”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五好少年没忍住,使出浑身解数爆了句粗:“吃你妈的醋!”  夏子期又是没心没肺地笑了,连带着一起笑的,还有躲猫猫结束的涂涂,趴着夏子期胳膊露了个头。奶声奶气的,像那挂在风中的银铃,心都要化了。    林放两手搭腰上,望了眼车外来回巡逻的鸵鸟妖:“小夏,你听见刚刚的声响了吗?”  玩物丧志的夏子期揉着兔耳朵:“嗯,听见了。”  “怎么回事啊?”林放忧心忡忡,“该不会是我们这要塌了吧……”    夏子期闻声收了手,依依不舍地松开:“不,暂时还不至于塌,至少那两只傻鸟还很淡定呢……不过我猜,这也许是件好事。”  “好事?为什么?”  “如果说地下的动静能传到我们这来,说明那个地方离我们这已经不太远了。再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是来救我们的人呢?”    一想起方才饱受巫支祈惊吓的黑历史,林放巴不得赶紧从这出去。他看了眼一旁睡得不省人事的丁吉昌,心底仿佛落了块石头,狠狠挨了发闷击。  “小夏……你不觉得……丁组长刚才说的话很奇怪吗……?”林放低沉支吾道。  夏子期似乎压根没想到这一点:“奇怪?为什么?”  “怎么说呢?感觉不像是一名职业降妖师能说出口的话?”    咂摸片刻,林放又道:“如果说互为死对头的一方觉得对手值得尊敬,这很正常。可要是既对己方失望透顶,又对敌方流露出了向往,那就危险了……”  夏子期一愣:“你的意思是……丁组长是叛徒?不会吧……?!”  “不不,叛徒太夸张了。”林放哭笑不得,努力组织措辞,“至少我能感觉到他的心在动摇、迷茫,渴望有人能够给予他指引。唉,我也不知道我刚说的那些对他有没用,要是能早点反应过来就不说那些了……”  夏子期:“那些是哪些?”  林放:“……”    说真的,要不是同类不相食,林放甚至怀疑夏子期和巫支祈是不是一脉相承。    “噢,对了老林,你打过枪吗?”夏子期冷不丁问。  林放被问得莫名,言语不经大脑随口道:“哪个枪?”  偏偏涂涂刚把耳朵藏进发间,歪过小脑袋,问夏子期:“嗯?什么是打枪?”  两单身二十年的大老爷们:“……”    “打打打枪就是——就是那种会砰砰响的东西见过吗!”夏子期使出吃奶的劲,双手呈握枪状,“没见过的话没关系!下次夏哥哥带你去射击馆!你只管哒哒哒地打,墙壁上的气球就会啪啪啪地破啦~”  听罢一通拟声叠词,林放伸手拍拍夏子期的肩,竖起一根外翻的大拇指,意思是:牛逼。    当然,那根大拇指没立多久,便被夏子期用“荼毒祖国花朵”的谴责目光摁了回去。  “来,给你这个。”  夏子期边说,边从身后暗暗塞了把巴掌大的玩意给林放。后者一摸是枪,便呆住了,正想翻来仔细看,就被夏子期拦住,强行塞进裤袋中放妥。  林放的喉结悄然滑动,落下一滴冷汗。    “放心吧,我刚给你的是犀牛左轮,9毫米口径,齐亚帕出品,全世界最安全的转轮□□,三位一体保障,放口袋里绝对不会走火。就是……”  林放脸上全是大写可见的紧张:“就是什么?”  “就是……丑,枪膛短的枪都丑。”夏子期先以外观论之,继而道,“这款枪的枪管轴线有点低,如果按自动手|枪握法拿的话,手指有可能会被转轮和枪管之间的□□燃气炸到……”    这么危险的玩意不要也罢……  可不管如何拒绝,夏子期还是坚持让他带着。林放无法推脱,只能惶恐地收了,小心翼翼道:“会出人命吗?”  夏子期摇头:“那倒不会,这里面不完全是子弹,主要是防身用的符。一会真说不准会出什么事,所以我想尽可能把握先机,如果对方狗急跳墙要抓人质,让我去就好,你负责保护好涂涂——她就交给你了。”    闻所未闻的耍酷语气听得林放怀疑夏子期是不是阿飘上身了:“……为什要你去?”  “因为我是降妖师呀~”夏子期打嘴角啧了声,眉尾一挑,“不单是降妖师,还是巴蜀夏家唯一的传人。单是冲这头衔,我当人质就比你们值钱多咯!”    林放冷凄凄地哦了声,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夏少爷,您的小白虎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夏子期哀怨地瞪了林放一眼,旋即神神秘秘地递给涂涂一台3DS游戏机,“来,涂涂,帮夏哥哥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