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学渊捏着眉头,坐在沙发上往后靠去。 一整夜没睡,是很疲惫不堪,但却睡不着。 黎双玉…… 郑学渊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手机响起。 谢皓东在电话那头说:“跟你说个好消息,今天一大早,张进谦主动联系我了,他说他同意跟徐老师离婚。” 才一个晚上,张进谦就变得这么好说话,该不会是有诈吧? 谢皓东似乎猜到郑学渊的心思,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已经让他签了一份离婚协议书。”他在电话里绘声绘色地说着张进谦如何迫不及待地要跟徐宜锦离婚的模样,“他说什么时间都可以,如果徐老师方便的话,今天就能去办理离婚手续。” 今天恐怕不能,还没有找到徐宜锦。 不,是黎双玉。 郑学渊挂了电话,抄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又出去了。 他一边下楼梯一边给顾少娴打电话,“找到她了吗?” “她回来了。” “我现在过去。” “可是——”顾少娴看着关上门的徐宜锦,“她并不想见人,她知道,黎双玉是她的另一个人格的事了。” 那天,在街头醒来,应该是黎双玉占用了她的身体, 许庭涛,那个跟黎双玉纠缠不清的男人…… 黎双玉占用她身体时都做了些什么? 还有多少个与她关系暧昧的男人? 徐宜锦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你是不是想跟占用这个身体? 你想我消失吗? 镜子里的自己没有丝毫的变化。 郑学渊还是回到租借给徐宜锦的家。 他看着顾少娴,问:“她在哪?” 顾少娴看了眼闭着的房门,“在里面呢。” 郑学渊快步往前走去,被顾少娴拦住了,他转过头去,不明所以地回视着她。 “你找谁?” 郑学渊没说话。 “或者,你想见谁?” 郑学渊垂着眼眸。 “黎双玉。”顾少娴替他回答。 “你喜欢她。”顾少娴现在可以肯定了。 看着郑学渊默认,顾少娴咬牙,一字一顿,“你不可以喜欢她,你怎么可以喜欢她呢?她只是宜锦精神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 “既然是同一个人,哪个人格很重要吗?” 顾少娴不可置信地盯住他,“你疯了?” “她是存在的。” “她就不该存在!”顾少娴认真而严肃,“听着,徐宜锦才是主人格,我们不可能让一个威胁着宜锦的人格存在。” 郑学渊双手紧握,闭上眼睛,“主人格和第二人格或许可以并存……” “黎双玉一直知道自己只是宜锦的第二人格,她却把我们耍得团团转,”顾少娴直勾勾地逼视着还在自欺欺人的郑学渊,“她想让宜锦消失沉睡,她想永久取代宜锦!” 郑学渊没法反驳。 因为顾少娴说的,是事实。 是他自私,想黎双玉继续存在。 哪怕她的存在威胁着徐宜锦。 大概,他真是疯了。 黎双玉消失,他也会疯的。 “师兄说过,最终只能有一个人格存在,”顾少娴平淡地叙述着,“只能是徐宜锦。”徐宜锦患的是间歇性人格分离症,她才是主人格。 郑学渊晃了一下神,抿着唇一言不发。 门铃响起,顾少娴看了颓然坐在沙发上的郑学渊一眼,随后去了开门。谢皓东看见顾少娴脸带愠色,显然在生气,再看郑学渊,同样的,一脸深沉的模样,他们都沉默着,脸色都不太好看,俩人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谢皓东觉得他来的不是什么好时候,居然撞上了一向温文尔雅,不轻易发脾气的郑学渊和一直尊敬爱戴着她哥的顾少娴吵架,……他们居然也会吵架? “咔嚓。”门把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听起来特别大声。 “对不起,”徐宜锦抬起头,单手抱着自己,“让你们为我担心了。” 这是郑学渊知道黎双玉是徐宜锦的第二人格后,第一次见到徐宜锦。她可能是没睡好,有点精神不济,脸色也略显苍白。看着她,郑学渊恍惚了下,又猛地撇开了脸。 “对不起。”真正要道歉的人是他,徐宜锦一定是听到了自己和少娴的谈话,她善解人意的体贴,并不是他能承受的,所以,他也向徐宜锦道歉。 谢皓东看着一个两个的都争着要道谦,不解地回头看顾少娴,得到的只是顾少娴的一记瞪眼。 “我有事先走了。”郑学渊站起身,他无法理直气壮地直视徐宜锦,回想起自己刚才跟顾少娴的对话,他觉得自己残忍得可怕。 “他怎么了?”谢皓东看着他离开,不解地扭过头来问顾少娴。 “鬼迷心窍了吧,”顾少娴这才像发现谢皓东的存在,“你怎么突然来了?” 谢皓东把张进谦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拿出来,跟她们汇报,“他今天主动跑来签的,”谢皓东将协议书递给徐宜锦,“徐老师,张进谦希望和你到民政局办理协议离婚。” “他转性了?”顾少娴不相信张进谦一夜之间有这样的转变,“昨天才来闹事,今天忽然就说答应离婚,谁相信他。” 谢皓东笑了笑,指着徐宜锦手上拿着的协议书,说:“我们有理由怀疑他突然答应离婚的原因,却没有理由去质疑他想跟徐老师离婚的诚意。” “我…,”徐宜锦看着顾少娴,又低下头,“我早上醒来,发现在原来的家里面,……张进谦突然答应跟我离婚,会不会跟黎双玉有关?” 顾少娴若有所思,“那就要问张进谦了。” 民政局门外,站着一个抽着烟的男人,有辆车停在他面前,他皱着眉头把烟头扔到地上,用鞋底碾压。 徐宜锦一行人下了车,视线对上不耐烦的张进谦。 谢皓东熟悉办理离婚手续的流程,所以过程很顺利。徐宜锦拿着离婚证,怅然若失。虽然因为张进谦欠下的赌债,拿了房子抵押还债了,但她却换回了自由身。 张进谦一直沉着脸,看到徐宜锦时似乎在克制着,按捺着他的脾气,一句话也没多说,办理完离婚手续后直接走了。 “我们去庆祝一下,”顾少娴笑了下,“祝你脱离了苦海,摆脱了张进谦。” 徐宜锦心里不安,她了解张进谦,以他的性格和脾气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但她不想顾少娴为她担心,只能跟着笑,“谢谢你少娴,还有谢律师。” 谢皓东笑了笑,“举手之劳。” 顾少娴揽着徐宜锦的肩膀,“走,我们去吃大餐。” 谢皓东在用餐中途临时有事离开了,吃到最后,顾少娴把刀叉一放,跟徐宜锦说:“我们聊聊吧。” 徐宜锦垂着的眼眸抬起,“好。” “我问过很多临床心理学方面的权威教授,他们无一不是说你之所以产生精神分裂出现双重人格,是因为有严重的心理障碍,抑郁、内疚,这些消极的情绪,或者内心有痛苦的意识活动和记忆,才会从整个精神层面解离开来以保护自己。”顾少娴脸色凝重,“你能告诉我,除了张进谦的酗酒家暴,还有什么事情使你感受到内心痛苦和压抑吗?” 顾少娴也不想问得这么直白,宛如要徐宜锦将她的伤疤揭开让她看,但必须了解到徐宜锦的情况才能帮助她。 徐宜锦目光闪避,有些手足无措,坐立不安。 “宜锦?” 顾少娴没想到徐宜锦的发应这么强烈,她瞬间就感到后悔,徐宜锦受到的内心创伤比她想像中更深,连被提及都会令她反应过激。 “我…,我……”徐宜锦无法开口向顾少娴坦白,过去这些年她都遭受过什么。 “我不问了,”顾少娴朝她笑了下,眼中有泪花,“我非常自责,宜锦你知道吗?我跟你虽然不是亲生姐妹,但我一直以来把你视为我的家人,想你幸福,希望你快乐。我原以为你只是婚姻不幸,只是受到张进谦的家庭暴力,可如今我才发现,我并没有我想像中的了解你关心你,我连你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知道,”顾少娴难过又自责,她低声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帮你,我该怎么帮你?” “张进谦……他有性.功能障碍,性.早.泄,每次他喝醉酒都会强迫我,跟他性.交,……”徐宜锦闭上眼睛,“每次,他都会……”徐宜锦流着眼泪,“他都会……” 旁边的顾少娴听得也跟着流眼泪。 徐宜锦嘴唇颤抖,艰难地说:“他都会对我性.虐待,他……” “别说了,我知道了,”顾少娴跟徐宜锦抱头痛哭,“对不起,宜锦,我都不知道你受到这样的对待,我找我师兄,他是临床心理学的教授,我们会帮你的,你的双重人格也会治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