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老大爷还在激情地授课，路茵茵却已经玩了好几把游戏了，她今天莫名烦躁，甚至有种要摔手机的冲动。　　　　“路茵茵，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老大爷忽然点了她的名，她不慌不忙地收起手机，站起来随便说了两句，顺带推了推掉到鼻尖的眼镜，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老大爷没有表态，只是让她坐下了，再点评几句，路茵茵一个点都没答对。一老一少对望了一下，神色莫名地都有些沮丧。　　　　“茵茵，你怎么了？”林欢很奇怪，她分明记得路茵茵很喜欢这门课，工夫下得最足，这种程度的问题居然答不对，实在令人困惑。　　　　“我困。”路茵茵低着头，金丝眼镜又滑到了鼻尖，她隔着玻璃片揉揉眼睛，漫不经心地说道，“过了今天就好。”　　　　“没生病吧？”林欢伸出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嗯。”路茵茵轻笑，掏出手机，看了会儿小说，没多久，她就收到了秦柯的消息。　　　　“茵茵，我听说你的宿舍闹鬼。”　　　　路茵茵的拇指扣了两下手机的屏幕，回了两个字：“没有。”　　　　“不要骗我。”　　　　秦柯的打字速度很快，这很出乎路茵茵的意料，她以为这种莫名奇妙找到自己的“教父”十有八九过不好现代生活，至少也应该有老年恶魔的自我修养，喝喝茶啊，没事放几个小喽啰出来捣个蛋什么的。　　　　不过，路茵茵眨眨眼，回复道：“我觉得你有些八卦。”　　　　言下之意，你少管闲事。　　　　“我是你的教父，我对你有教育责任。”　　　　秦柯的回答理直气壮，路茵茵差点在课堂上笑出声：“教育我？教我如何做个合格的恶魔吗？别吧，我觉得我教你做人还差不多。”　　　　秦柯遭到了打击，他想了想，敲下一行字：“那，也得让我，尽到教父的职责吧？”　　　　路茵茵一点都不想理会这个神经病，她咂咂嘴，写道：“所以，你想帮我驱鬼？”　　　　“嗯。”　　　　“哦。”　　　　路茵茵一脸看智障的表情：“可以，你什么时候来？”　　　　“晚上。”　　　　“飞过来？”　　　　路茵茵想到秦柯那对漂亮的翅膀，心头的火气稍稍降了些：“你要是飞过来，我就同意你来驱鬼，否则没门儿。”　　　　“好。”　　　　不带丝毫犹豫，路茵茵回头看了眼在后面捣鼓手机的秦柯，嘴角微微上扬：“行啊，晚上十点，我宿舍阳台，不见不散。”　　　　“嗯。”　　　　秦柯也很满意，甚至于有些得意忘形：“好好上课，不要玩手机了，乖。”　　　　发完，他就收到了四个字：“傻|逼东西。”　　　　六点，和林欢一起吃完晚饭后，路茵茵便一个人坐了半个小时地铁，去渔具店买了一个很大的渔网，再买了些零散的钢钉和一盒铜线，最后去买了两包泡面，将背包塞得满满后，就打道回府。　　　　到了宿舍，她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纸箱，里头装了个从前淘回来的手摇发电机，没用过，不知道好不好使。路茵茵将食指粗的渔网平铺在阳台的地板上，每隔几个网格固定一根小钢钉，再将铜丝绕在上面，接上小发电机。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东西，并不知道效果，但她也没胆量尝试，谁知道这玩意儿能有多大的电量呢？于是路茵茵给渔网上盖了一层薄被单后，便愉快地吃起泡面。可能是有些兴奋，她的调料包比平时放的都多，泡面盒上漂了一层厚厚的红油，辣得她差点流泪。　　　　“你来之前告诉我一下，我好做个准备。”路茵茵一边找着屯在宿舍的矿泉水，一边给秦柯发了个消息。　　　　对方回了个“好的”，并配上了很可爱的表情，路茵茵手一顿，看了眼阳台上的“陷阱”，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万一烫成掉毛的鸟可就不好了。”她咬着筷子，准备去撤了那玩意儿，结果脚踝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拉住了，死活动不了。　　　　“哎呦喂，真闹鬼了？”路茵茵刚说完，就觉得一阵麻酥酥的电流从脚底往上蹿，她两眼一翻，便晕过去了。　　　　还在新宿舍熟悉环境的秦柯感受到不对劲，随便找了个借口出门，他选中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展开巨大的黑色翅膀，隐没于黑暗中。　　　　他是夜行的王者，千年之前是，千年之后更是。　　　　秦柯自信满满。　　　　路茵茵只在地上躺了一会儿，便悠悠地醒了过来。意识模糊中，她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抓着自己脚踝，掌心宽厚，似乎覆着一层厚厚的鳞状物，光凭想象就十分恶心。　　　　“唉，造化弄人。”路茵茵叹息着，不知道那个白痴会不会中招。　　　　正想着，她就注意到不远处的发电机启动了，肉眼可见的巨大电流瞬间通过整张渔网，蓝色的火光电得整张花床单飘了起来，甚至可以清晰地映出半个房间的景象。　　　　“原来我是个天才？”路茵茵居然很高兴，一时也忘了即将到来的事情，直到她看到窗外飞来一只黑色的大扑棱蛾子。　　　　路茵茵张张嘴，想让他跑，结果从地底下冒出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她。卧槽，完了，路茵茵有些慌张，完了完了，傻|逼东西要被电死了。　　　　不出所料，秦柯刚落地，就哇哇地大叫起来，路茵茵害怕地闭上眼睛，没多久，她就闻到了羽毛烧焦的味道。　　　　“亲爱的教父大人，是我对不起你。”路茵茵在心里忏悔着，并感到疑惑，她的电网这么厉害？　　然而，秦柯只是乱叫了一通，很快就没了声音。　　　　路茵茵微睁开眼睛，朝阳台上看去，一只黑色的球儿趴在破烂的床单上，她心头一惊，那白痴不会被电成原形了吧？不对，那东西是什么物种来着？　　　　路茵茵动了两下，抓着她脚踝的双手忽然用力，整个地面都坍塌了下去。　　　　“卧槽！”一向淡定的路茵茵终于认真挣扎了起来，她看向那个黑煤球，十分懊悔，对不起，我不该这么作弄你的，你能不能救救我，你不是说是我的教父吗？你还有翅膀，怎么看都不应该打不过一只鬼啊？　　　　路茵茵在心里哀嚎了两声，身体便直直地往下坠，她咬紧牙关，没有叫出声。那个黑球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没有任何反应。　　　　路茵茵有一瞬间的失落，说不出原因，就好像以为自己捡了个宝贝，最后却被告知是一堆破铜烂铁一样，难以言喻。　　　　她叹了一口气，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秦柯确实是被电着了，但不是因为路茵茵的电网，而是因为藏在地底下那只吸血鬼的把戏。看情况，对方应该是上了年纪的纯血种，能力很大，他将茵茵准备的“陷阱”无限放大，所以自己才会失态地乱叫。　　　　不过秦柯也不是一般的恶魔，纵然被吓得不轻，但总体来说，还是没事的。只头发乱了些，脸黑了点，所以，他用翅膀遮住了自己，掏出夹克衫上面口袋的折叠小梳子，整理了下仪表。　　　　“哼，让你俩作弄我。”秦柯不慌不忙地打理好一切，才再次起身追人。　　　　路茵茵掉到一半，就觉得自己踩到了一块柔软而有弹性的东西，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块血淋淋的肉，而她踩的地方，正好是毛发没脱干净的表皮面。　　　　一阵酸腐味直冲脑门，路茵茵忍不住吐了。　　　　“你觉得恶心？”　　　　耳边传来一个很好听的男声，路茵茵不寒而栗：“你不觉得恶心？”　　　　“我不觉得。”　　　　那个声音轻笑，路茵茵蹙眉：“这是哪儿？我宿舍底下？”　　　　“是，又不是。”　　　　对方在和她玩文字游戏，路茵茵冷下脸来：“你要干嘛？”　　　　“找人一起玩。”　　　　阴影处，一个穿着米白色针织衫的男孩子走了出来，眉眼干净，皮肤很白，骨架瘦小，尤其是脸颊，颧骨很高，看着就是一副刻薄相。路茵茵摸摸下巴，觉得自己的评价很中肯。　　　　“可以啊。”她不假思索地应下，“你要玩什么？”　　　　“什么都可以。”男孩子笑着，露出一口尖尖的獠牙，“我观察你很久了，你会做很多有趣的东西，是吗？”　　　　“你是说那个陷阱？”路茵茵想从那块肉上下来，但四周都是血水，看着更恶心，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你就误会了，我从来只会捣蛋。”　　　　“是吗？”男孩子两眼发光，“我觉得你捣蛋也挺好玩的，以后能带我一起玩吗？”　　　　路茵茵笑了：“也行啊，我现在就可以带你玩。”　　　　“真得？”男孩子稍稍靠近些，路茵茵趁其不备，飞起一脚，正中下方。可是对方却抬手一挡，抓着她的脚就丢到了血水里。　　　　路茵茵完全爬不起来，只能坐在里头，对方还很得意地踩了下她的头，一用力，她又被按了下去。令人窒息，路茵茵憋着一口气，硬是没敢动，因为她知道自己挣不开，还不如省省力气。　　　　好在男孩子很快松了脚，路茵茵摸了把脸，喘了喘气，嗤笑：“你是不是有脚气？”　　　　再次被按了下去。　　　　路茵茵觉得自己可能是吃泡面吃一半睡着了，活在梦里，不然怎么会遇到这种不是东西的东西？　　秦柯在自己的教女第四次被按进血水里的时候，悠哉悠哉飞过来了，一见到这种情况，二话不说，直接冲了过去，和那个男孩子打成一团。　　　　于是，路茵茵就看着两个人，啊，不，两个神经病从肉块的这头滚到那头，在血水里扑腾来，扑腾去，完全看不出是谁占了上风。　　　　“让你欺负我的宝贝！”秦柯大声嚷嚷着，生怕路茵茵听不见，然而对方只想竖个中指，对他说一句：“傻|逼东西，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　　　　要立牌坊你起码得提前来吧，现在惺惺作态不觉得晚吗？路茵茵厌恶地翻了个白眼，坐在血水里看戏。　　　　那个男孩子看着瘦小，两只手却出奇的宽大，很不协调，十分变扭，路茵茵忍不住算了算，要是他握紧拳头，起码也得有个铁榔头大小吧？她还发着呆，那个男孩子照着秦柯的右眼就是一拳，紧接着扑到人身上，狠狠咬住了对方的脖子。　　　　秦柯没来得及回过神，下意识地大叫：“噢噢，痒！”　　　　一旁的路茵茵看得是满脸问号，两个智障打起架来，也是别具一格的蠢啊，她摇摇头，心想，还是欢欢最好，欢欢最可爱。　　　　男孩子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黏在秦柯身上，尖尖的獠牙几乎长在肉里，秦柯又痒又痛，还有点头晕，就想招呼路茵茵过来帮忙：“宝啊，过来搭把手。”　　　　“呵呵。”对方一脸的冷漠。　　　　无望，很无望，秦柯受到了打击，原来他已经众叛亲离了吗？心中酸涩，他就顾不上颜面了，一头扎进了血水里。路茵茵看着两颗脑袋上上下下，浮浮沉沉，一脸呆滞。没多久，这场儿戏一般的打斗就以两个白痴坐在大肉团上喘气结束了。　　　　“打完了？”路茵茵还泡在血水里，别说，挺暖和的，跟温泉一样，就是恶心些。　　　　“打完了。”　　　　二人异口同声道，路茵茵冷笑：“那我能离开这里吗？”　　　　“能啊！”秦柯一边喘大气，一边连连点头，“走走走，我带你飞出去。”　　　　“我想和你们一起玩。”男孩子委屈着脸，“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呵，你这点把戏还想困住我？”　　　　秦柯是真得生气了，他张开巨大的翅膀，纯黑色的羽毛分落，掉入猩红色的血水里，以路茵茵为圆点的池子瞬间沸腾起来，“咕嘟咕嘟”疯狂冒泡。　　　　“你是要把我活煮了吗？”路茵茵拧着眉毛，略有不满，秦柯却是不回答，直接将人捞起来，夹在胳肢窝下，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路茵茵披头散发地半挂在对方身上，只觉得丢脸，再往下一看，那个男孩子居然还抓着自己的脚踝，苍白的手指关节突起，仿佛要扣下好几层皮来。　　　　“茵茵，没想到你这么瘦，拎起来还挺有分量啊。”秦柯目光炯炯地盯着出口，并没有留意下面的状况，路茵茵手肘一击，正中他的腰际：“傻|逼东西，你自己看看你拎了些什么！”　　　　秦柯低头一看，那个男孩子还在仰面冲他笑：“嘻嘻，我要和你们一起玩。”　　　　“什么？”秦柯一惊，胳膊收紧了些，路茵茵本来就不舒服，现在被一夹，直接吐了出来，酸腐的食物糊了男孩子一脸。　　　　“我日！”路茵茵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算求求你，你快点展翅高飞吧，剩下的我们上去在解决，行不行？我要死了，我特么真要死了！”　　　　秦柯一听，心里也慌了，赶忙朝着出口飞，男孩子见状，顺着路茵茵的脚踝往上爬了爬，直接抱住了人的腿。　　　　“日。”小姑娘眼一闭，选择认命，还好今天穿得长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