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我们每个人即使黑夜独行,也都有幸得漫天繁星相伴。 下午六点钟从美术室走出来时,纪然惊喜的发现……居然下雪了! 稀稀疏疏的雪花夹杂在洋洋洒洒的雨水里,此时天色已经沉下来了,从美术室通向教学楼的这条小路上,一切都是湿漉漉的,冰冰凉的。 纪然走下台阶,雪花裹协着雨水密密地斜织着,像一个个顽皮的孩子,亲吻在脸颊脖颈上,更有甚者,穿过宽大的校服外套,在皮肤的热意下彻底融化为一滩水。 纪然被这意料之中的冷意刺激的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紧了紧外套:唔~好想念我的围巾嗷。 湿冷冷的地面仿佛仿佛撒了一地的胶水,纪然一脚一脚缓慢而稳重地移动,这条笔直的小路比平时长了好多…… 天光早已完全散去,仅有昏黄的路灯倔强的驻守在一片阴寒里,朦胧的灯影下,一个瘦小的身影一步一步及其艰难的向前方的光明温暖中踱步而去。 最终,小路归于平静,偶尔风起,湿漉漉的地面上,湿漉漉的枯黄的银杏树叶翻个滚,再次陷入沉睡…… 迈上台阶,纪然回过头去借着教学楼明亮的灯光望向茫茫的雨雾:原来已经十二月了啊~ 拍了拍外套沾染上的水滴,走进教室,翘首相望的同学不在少数,伏案苦读坚守的同学也是一道不能忽略的风景线。 一场雪的到来,仿佛一场神圣的礼仪,给高三的教室注入一种奇妙的鲜活的气息。 眸子晶亮起来了,人心有些沸腾起来了,教室有些闹腾起来了。 透过朦胧的人影,纪然恍惚记起,前两年每逢下雪天…… “啊~”女声的尖叫声。 “啪啪啪”群众起哄声,喝彩声。 肇事者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站在围观中心,手里还在抖着残余的雪花; 受害者惊吓过后,怒目而视,转而冲出教室制作作案工具; 围观人群热情高涨,自发自觉的站成两队,浩浩荡荡冲进雪地里,打滚,奔跑。雪花被一双双手聚在一起,捧起来,,扔出去,在一副副青春明媚的笑脸上绽放开来, 上课铃声响起,少年依旧如挣出牢笼的鸟,倦鸟不知还, 老师空对着一室的空气,无奈,叹气。 “哇哦~” 一片惊讶声中,纪然顺着众人目光看去,原来雪下大了啊。 真好,十二月了呢。 真好,圣诞节快要来了呢。 真好,寒假要来了呢。 真……不好。 期末考,快到了呢! 真是无比的纠结纠结又纠结啊~ 教室窗边,门口挤满了好奇的同学,下雪很常见,但每一年每一次的雪都不一样,看雪的人儿也变得不一样了。 上课铃声如约而至。 教室瞬间归于平静。 安静,安静下潜藏着暗流,这才是高三的常态啊。 甩掉多余的心思,抽出一套试题来,掐好时间,马不停蹄,大脑和笔尖。 做完一套试卷,纪然视线平移看一眼时钟,已是8点以后了, 高三的世界里,大概只听得到上课铃声了。 翻出答案来,改正一番,好无停留又开始另一科。 纸叶翻动声。 纪然是真的很忙碌的,其实这段时间她去美术室的时间已经比平时减少了,之前几个月的辛勤已经让她可以很好的适应美术室的节奏了,况且,纪然隐隐觉得心底有什么在泛滥,不一样了…… 晚间的时间就这样在笔尖流逝了, 这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学期拖到尾巴,学生们都很自觉的将晚自习时间向后延迟了一小时,时间真的很紧迫了啊。 纪然揉着酸痛的脖子站起来时,教室里稀疏还有些人,住宿生不知道耕耘到何时才退场。 回家路上,雪已经落了一地,脚踩在上面“吱吱”作响,纪然一脚深一脚浅的故意踩出不同的声音来,乐在其中。 霍彦垂眸看着她,虽然夜色昏暗,依稀仍可见得纪然这短时间憔悴不少,眼底青黑,本就白皙的脸颊此时更显苍白。此刻的她,眼底流光雀跃,嘴角更是藏不住的笑意。 小孩子一样,很会自得其乐。 霍彦嘴角不觉轻扬。 纪然玩的自在,霍彦看得开心,一路无话,只有脚踩在雪地上的“吱吱”声在雪夜里回响。 静谧又安然。 一声清脆的声音极不和谐的打破了和谐,纪然皱巴着一张脸,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阴影甚是明显:“唔~我钥匙掉了……” ……霍彦甚是无语。 适才难得的放松,纪然玩着玩着就……释放了天性,蹦蹦跳跳小兔子似的,口袋里的钥匙在身体来回的晃动中掉了出来。不偏不倚落在纪然下落的脚边,被毫不留情的揣进了雪地里。 拿出手机来,打开手电筒,两个人蹲在路边,一高一低两个背影,摸摸索索。 好像两只……乌龟。 所幸纪然脚力不大,没用多大功夫,霍彦大手拂开一层薄雪时,钥匙串在手电的光照下闪闪发光。 “找到了。” 纪然好像挖到了宝藏一样开心。 霍彦暗想:看来这段时间她过的太乏味了啊,假期得好好带她玩玩儿了。 心中所想还没来得及表达出来,身后轰轰的声音逐渐逼近,越来越清晰,巨大的动静震得树丫上的残雪都坠了下来,空气陡然之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霍彦一秒之内作出反应,转过身将纪然护在身后。堪堪做完这个动作,四五辆摩托车打着车灯直直向他们逼近,环绕,包围,“吱~”一声停下。 纪然被车灯晃得挣不开眼,近在耳边的刹车时震得耳膜直跳。 霍彦一只手伸到背后包裹住纪然的手,手掌温暖有力,全然的保护和安抚,纪然轻轻地回握住,全然是信任。 霍彦眼波微动,心底划过一丝动容,眨眼间将这些情绪都掩藏起来。豹一样的眼神直视对方,冷漠,警惕。再开口,语气也是一片冰寒,如这雪地。 “怎么?这是打算撕破脸了?” 这一刻的霍彦全然一副撒旦的气势,来者虽然登场气势十足,此时也被慑的微楞。纪然仰着头却也只能看到他伫立在路灯下的背影,坚定,挺拔,如白杨树一般。 嗯,那是她的港湾。 来人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大老远看见了过来打个招呼嘛,兄弟们都想跟你叙叙旧。” 离霍彦最近的一人说道,仍旧坐在机车上,单脚撑地,语气和动作全然不似话语那般客气。 纪然皱眉:来者不善呐。 “您这是……约会佳人呐?兄弟们掌掌眼可行?”霍彦没有回应那句虚假的客套话,这人倒是自说自话的熟撵样,眼神向霍彦身后探去。 其他人纷纷起哄。 霍彦不动声色的移了移位置,将纪然掩在那人视野盲区, “我跟你,没什么旧可叙。” 顿了顿,纪然感觉到霍彦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这个人……不是你们动的起的!” 语气寒凉,夜晚的寒意从脚底开始入侵。 霍彦将纪然揽进怀里,收紧,迈开步子向外走去。环绕他们的车队居然自觉的让了道。 走出好远,这边人才恨恨地:“呸,我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去。” 其他人劝:“小心别给他听到了。” 显然不愿多惹事,三三两两散了。 这就完了? 突发状况来的太快去的也太快,纪然还没来得及入戏。从霍彦怀里探出头来,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 霍彦见她表情如常,心下也悄悄卸了口气,大手还是落在她背后拍了拍。 这是安慰。 但是纪然的一双眸子分明在说:我要听故事! 几秒钟的沉默,霍彦最终开口,眼眸深深,声音低沉:“对不起。” 对不起,只想护你安稳,没想到还是将你卷进风波。 纪然眼里的好奇,雀跃随着心跳一起沉了下去,如坠谷底。一直以来,她都明白霍彦的世界和她的大相径庭,她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自认为有足够的勇气和他同风雨,共患难。可是,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其实一开始就打算将她安置在风雨之外一隅漂浮的小岛上,风风雨雨由他一人来抗。 她自感动于他的用心,又不免心灰:我始终被置于你的世界之外,是否有一天,我们的世界不可控的起了一阵风,然后我就彻底地在你的世界里失了踪迹?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也不该是他们的结局。 吸了吸嘴唇,纪然试探着问:“跟那天丢的东西有关吗?” 霍彦在她面前谈及自己的事一向缄默,她所知道的其实寥寥无几。 纪然的试探,小心翼翼,落在霍彦眼里终究还是几分不忍。不忍心看她这副受伤的样子,他很想要把自己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完完整整交给她,这是他该给予这份感情的理所应当的坦诚,但是…… 真的可以吗? 霍彦内心挣扎,沉默不语。 纪然仰头看着他,眼神坚定。 雪,纷纷扬扬又落下了,散了一世界的花。 雪里的两个人不多时就变得毛绒绒了。 霍彦抬手给纪然拂去头发,外套上的雪花,又拢了拢衣襟,温热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一言不发,脚步沉沉的走进雪幕里。 纪然有些失落,可她终究不是会无理取闹的性子,瘪瘪嘴,一言不发地跟着走。 小区楼下,纪然不吭声,默默背过身:哼,无理取闹不是她的style,谁还没点小脾气了? 撅着嘴,迈着小碎步就要走。 霍彦看着她小孩子赌气的样子,又心疼又想笑,心底骤然就轻松了许多。握了握拳头,下定决心般,大步上前从背后抱住他的姑娘. 雪还在下,断断续续的有风吹起。 庄严的静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