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见着王家屋,还隔了些距离,施琪就扬着嗓子,开始喊。“王太爷王太婆,今个儿我小叔和我一道过来玩哩。”那口吻,兴奋的,好像得了块世界上最最好吃的糕点。
“王太爷王太婆。”到了屋门前,施善聪才开口喊人。
王老头乐呵呵的笑着,打量了眼这小小的人儿,比小小还大呢,却没有她高,也没有她结实,看着还要见小些,不知怎地,他就更高兴了些。“善哥儿呀,来,走过来热着了吧,你们王太婆呀,给你们煮了绿豆汤呢,搁了点糖,甜滋滋的,进屋里喝碗。”
“善哥儿长得可真俊。”王婆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条缝,家里又来了个小孩儿,可真好。“坐着,我去给你们端绿豆汤。”
“我来我来。”王老头三步两下就进了厨房把绿豆汤端了过来。“搁井里湃了会儿,刚拿出来的。”在小小远远地的喊他们时,就把湃在井水里的绿豆汤拿了出来,在灶台上搁了会,这会儿喝着刚刚好,不太凉。
施琪喝汤,是不用勺子的,直接豪气的端了碗咕噜的口,然后放下,咽下肚,咧着嘴就笑。“王太婆煮得绿豆汤就是好喝,小叔你说是不是?”
“对。很好喝。”施善聪拿着勺子才尝了一口,他碗里的绿豆汤不见少,旁边侄女碗里的绿豆汤眼见的浅了一点点,俩个碗挨得近,分明的很。侄女端起碗再喝时,施善聪看了眼,又看了看手里的勺子,犹豫了下,把勺子放了,学着侄女的样儿,端起碗直接喝,别说,还挺有意思。
施琪没把这当回事儿,她觉得呀,拿着小勺子喝汤多别扭,还是端着碗喝汤更爽些,更何况小叔是男孩,就该豪气点。
下午在王家的一个时辰,过得很充实,不仅俩个孩子觉得充实,连王家的老俩口也是同样的。
回家的路上,施善聪甚至在想,要是能天天和侄女出来玩,上午玩下午也玩,那该有多好啊。
今个是小儿子的好日子,跟着王叔读书,也不知是怎么个情况,吕氏高兴呀,觉的要整吉利些,来个开门红,晚饭很丰盛,四道菜,两道素一道荤还有个鸡汤,这鸡汤呀,三个已成家的儿子,各家也分了小半碗,三儿子家稍稍多了些。
吃饭时,吕氏给儿子盛了碗汤,施善聪很自然的把勺子搁到了旁边,直接端起碗喝汤,小口小口的喝,没出声音,喝完汤才放下碗,然后,慢条斯理的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鸡肉。
吕氏在旁边看着有些傻眼了,怎么一下午不见,小儿子连喝汤的方式都变了,变得这么粗鲁?“善哥儿,你怎么这样喝汤?”她细声细气的问。
“我觉得这样喝汤好。”施善聪看着娘亲回了句。
施大力高兴呀,他就是一农汉子,早就对小儿子喝汤的方式不得劲,个男娃儿养得跟个闺女似的。“孩他娘,身为汉子,就该大口喝汤,我看呀,善哥儿这点就像我,好得很。”
“娘,吃肉,很好吃的。”施善聪晓得娘有些不高兴,夹了块肉给她,冲着她笑了笑。
吕氏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小小,她赶紧摇了下脑袋,这糊涂犯得,不过,还别说,小儿子这般哄着她,心里头呀,真是欢喜极了,直接端碗喝汤的小郁闷瞬间消失了个干净。“善哥儿也吃,多吃点。”
喻氏也就真的没有搭理婆婆,埋头忙着自己的事。
屋子里静悄悄的,分外的见安宁。
吕氏绣出朵花,停了下,侧头看了眼儿媳,眉眼角梢流露出慈祥的笑。“说起来,你是个安静的性子,完全坐得住,三郎呢,也是话少。偏小小这丫头,是个小话痨,在屋里一刻都没法呆。”
想起什么似的,她脸上的笑加深了几分,声音也更轻柔。“善哥儿性子矜持着呢,那是搁以前,如今和小小在一起玩,倒是越发活泼,大变了模样,我从来没有想过善哥儿能变成这样,看着他能吃能睡,我这心里头踏实了好多,你公公也说,他是越发有个男娃样,高兴的很呢,和善哥儿比着吃饭,你公公用大碗善哥儿用小碗,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个老顽童似的。”
“男孩子活泼些,我觉得挺好的。”收拾完屋子,喻氏也拿了个针线笸箩坐到了婆婆身边,她近来没接绣活,打得是络子。小闺女规定的,接一回绣活打了一回络子,得换着来,不依她她还不高兴,小嘴撅得老高,闷闷不乐,给她做爱吃的饭菜,她也不吃,埋头数着饭粒。这孩子,就是来讨债的。“善哥儿近段瞅着,见精神了好多。”
吕氏乐呵呵的笑,满脸的喜悦。“小脸儿红润的,这孩子,本就长得好,这般看着,你奶奶就说,都有了点小姑娘的模样,俊得哟,以后长大了,不知道要得多少姑娘的心。”
“娘。我看着,善哥儿的眉眼和小小有点儿像呢。”以前不觉得,现在小叔子天天在她跟前晃,喻氏见得多了,才发现了这岔儿。
“你不说我倒没觉得,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吕氏思索着,笑得眼睛眯成了条缝。“我呀,有时候也觉得,善哥儿哄人时,有点儿小小的影子呢,小小这孩子,你俩生得好啊,是个宝贝儿。”
小孙女哄她时,吕氏高兴得紧,也就是一时的情绪。换成小儿子哄她时,哎哟!那心情哟,就跟喝了罐蜜蜂似的,能甜整整一天呢。
婆媳俩絮絮叨叨的说着家常,笑声不断,气氛很是美好。
扬氏在屋里窝在会,觉得有点枯萎,抬着脚往隔壁的屋里去,找小吕氏说说话。扬氏还挺喜欢小吕氏,应该说是羡慕,羡慕她会说话,不管说什么话都不会说错,而且还很得人心。扬氏被婆婆说得多,虽说每次都是温声细语,可她心里总归有点不得劲,就想着跟小吕氏多接触接触,看能不能学到点儿。
“你在想什么呢?”扬氏踏进屋里,就见妯娌靠着墙,眼睛盯着灰扑扑的地面,木木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吕氏打了个哆嗦,神情透着些许的慌张,侧头见是扬氏,她露出个笑。“大嫂。”起身给倒了杯茶,就这点功夫,脸色已经恢复正常。
“我过来找你说说话,一个人呆着怪闷的。”扬氏闷闷的说着,又问了句。“你刚在想什么呢?”话刚落音,就听见一阵笑声,是从隔壁屋里传来的,不大,也就是俩屋子隔得近,才能隐约听到点儿。“咦,婆婆又在和小小娘说话呢?”
“没想什么,大嫂过来可是有甚事儿?”小吕氏坐了下来,看着前面的墙,笑了下。“隔壁热闹着呢,不知道在说甚。”
扬氏听着有点心痒痒。“咱们也凑凑热闹去。”她也挺想知道,小小娘是怎么做到的,这般得婆婆的欢心。
“这,这不好吧。”小吕氏心里头存着事儿,就有点扭捏。
用吕氏的话来说,她这二儿媳,别的都好,是个周全稳妥的人,就是有时候想得多了些,难免有点过了头,显出些胆怯来。
扬听听着就讷闷了。“这有啥不好的?”她就不明白了。
“也没什么,那,咱们就过去吧。”小吕氏尴尬的笑了笑,其实她也挺想过去的,又怕过去后,心里头的某些念头越来越想。
吕氏和喻氏在说着束修的事,虽然王老头没往这方面说,但礼不能废,便不是正儿百经的夫子,却也是用心在教着孩子们读书,这束修就更不能少。这要是让村里人知晓,背后不知道要怎么讨论,施家可作不来这等没脸没皮的事情,焦氏最是好面子,再怎么不待见王老头夫妻俩,也跟吕氏提了这事,让她和喻氏俩个商量着来,该有的礼绝不能少!
以前村里都说,要不是王老头的儿子媳妇出事,小孙孙又夭折,只要继续读下去,他肯定能中秀才,说不得更有出息,毕竟他十四岁就中了童生,十里八乡头一份呢。吕氏就觉得,王老头应该也是很厉害的,不比学堂里的夫子差。学堂里的夫子要教不少人呢,王老头呢,只教俩个,这般想着,还是把孩子放王家更妥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