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个丫头在他有限的记忆里仿佛是个傻子,以前他身边争相伺候的丫头多的去了,他哪里一一都记得,若不是他病的这三年,别的丫头都嫌弃他不愿意伺候,只有她还是把他当成山大王似的伺候着,尽职尽责,他恐怕早记不清这个五大三粗的丫头是哪个号人物了。 他现在身体还不是很好,正准备回床再躺会儿,看着已退完婚书回来仍躇在旁边的小丫头,思踌了会儿居然还不知道她叫什么来着。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小花。” “你下去吧,不用守在我这,去看好夫人,千万别让她寻了短见。” 小花退下去后,叶长青刚躺了下来,还没闭上眼睛就看见一个庸俗妖娆的女子带着一个健壮的汉子出现在他面前。 看着那女子娇柔的身段,叶长青情不自禁的就想起三天前,他被一个老禀生赶出家门时,那女子娇笑的扑倒在他的怀里,轻声细语的娇嗔道:“叶郎,我可以帮你。” “叶郎许久不见?你可一向还好?”那女子见叶长青呆愣的模样,故意放柔了声调撩拨道。 叶长青听到“叶郎”这两个字,“哇”的一声,刚才吃的一点米汤混合着这几天吃的中草药一下子就全都吐了出来,就算上辈子和草儿做了一辈子夫妻,她也没有这样肉麻的叫过他,这个称呼尤其还配着那女子身上劣质的香粉味,他只想作呕。 想起草儿,不知道她在地底如何了?下一世可投了个好人家?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酸水和呕吐物的味道,那女子躲避不及,玫红色的绫罗轻纱衣裙上就被溅几滴。 她嫌弃的瞥了一眼,尖尖的小脸立刻皱成一个苦瓜,也不像刚才娇娇柔柔的样子,明显换了一副嘴脸,看起来格外尖酸刻薄,唾了一口道:“你给句痛快话吧,什么时候搬走?这个宅子你已经输给了我们。” 叶长青看着这个原本最喜欢娇声娇气缠着他的小白花似的女子,只三年不见如今已变脸成这一母夜叉的样子,在他面前叫嚣张狂,还有点适应不过来。 这女子命唤许三娘,是西市药材铺子朱大官人的遗孀,当年叶长青还是个毛没长齐的少年,只是匆匆从她门前路过,就被挑帘擦香汗的她迷得三魂丢了七魄,硬是不顾祖宗礼法,找上门把人抢了回来。 许三娘寂寞许久,情场老手,花样百出自是把情窦初开的叶长青勾得连亲爹都不认识,这些年来纵情声色在她身上也花了不少钱。可这许三娘仍然欲求不满居然给他带起绿帽子,私下里还勾搭上了隔壁开当铺的老板西大官人,两人一起合计做了笼子给他钻,引他迷上赌博输光了钱财。 本来这三年来闭府不出,他都忘了这许三娘,只是三日前他在老禀生家门前被赶了出来,她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又出现在他的面前,说可以帮他报考县试,互结联保文书都可以搞定,他跟着她去了一趟县衙礼堂,这许三娘就让他先在一份文书上签了字,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阳光了,一心记挂着要去考县试来完成他爹的心愿,那白得发亮的纸张上写得什么都没看清,以为是报名表就稀里糊涂的签了字。 可是他哪里知道两日后,那个许三娘塞了一个包袱给他后,就说他已经把祖宅卖给了她,他拿着他签字的文书看了又看,都不明白他为何会签了这个文书,他不服,许三娘这是诈骗,而且文书上也没有他的签章也做不得数的,他还来不及说要去告官,许三娘又拿出了知县判决的文书下来。 县太爷都认同了那判决文书,叶长青一阵绝望,就想快点跑回自己的宅子里,赖在里面不出来,那是他家的宅子,他不要给任何人。 看着许三娘那志在必得娇笑的模样,又看着他身边合伙欺骗他高大精壮的西大官人,叶长青完全控制不住这身体的怒意。 “你们做梦,我就是死了也不会给你的,这个祖宅是叶家的,叶家的……我要和你们同归于尽……...”叶长青作势就要扑过来。 “砰!”的一声,是许三娘死命的一拍桌子,震得上面的茶碗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 “没用的东西就只会大呼小叫的,我还不了解你嘛,贪生怕死,别人都死光了你也舍不得死,少给我废话,老娘给你的期限已经到了,赶快都给我搬出去。” 叶长青被那巨大的声响深深怔住了,属于自己的理智被振醒了,有点不敢相信刚才那个疯了似的大叫的人是他,他尽量调整呼吸来平息住属于原身的愤怒,冷静下来后,细细思索这件事的始末后道: “虽说县太爷判了这宅子是你的,但是我不服,这几年我虽荒废了学业,但是我们叶家仍然是书香门第,我爹他可是正经的举人出身,他曾经的那些同窗还有很多在衙门里当职,你们这样逼我,我就是舍了这条命也要去知府大人那里告一告,再不行我还可以上京去击云鼓,我就不信这个世界不能还我公道。” 那两人看叶长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再疯癫而是抓住了事情的弱点来抨击他们,都愣住了,难道这个一无是处的败家子终于大彻大悟,洗心革面重头做人了,只是就算这重新做人,这脑子难道也能一下子变好了? “哼,你少吓唬我们,别以为我们没读过书就能被你唬住了,你爹那些同窗有本事,你为何不早去找他们,要在这里威胁我,我们现在可是有地有钱,你们读书人更应该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是斗不过我们的。”许三娘装腔作势道。 “是吗?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你有本事去推知府大人那只鬼试试?”叶长青轻笑着挑衅道。 “那你想怎么办?”许三娘显然从没见过叶长青这副淡定自若的样子,有点心虚了。 “给我伍佰两银子,房子给你,我们搬走。” “伍佰两不可能,这是三百两够你们生活一段时间了,你们明天就搬。”许三娘干脆利落的掏出银子道。 “三娘不要被这小子骗了,他有几斤几两我们还不清楚嘛,断了他的腿他都不敢出湘昙这个地界。”西大官人连忙阻止许三娘道。 许三娘却并没有停下手头的动作,只是轻轻对他摇了摇头就丢下三百两银票,娇笑着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出了府门,只是出门的时候就随手顺走了屋子里还能值几个钱的一应摆物。 那汉子就是个从小在社会上摸滚打爬一路爬上来的地痞流氓,不懂这个读书人之间的门道,而那三娘以前就经常跟着叶长青出入官家子弟的宴会,自然明白这里面的弯绕,何况他们本就不占理何必惹这个麻烦,只三百两银子能解决的事就不需要拖着个尾巴了。 叶长青直到他们走后,才拿起桌子上的银票,上辈子当了一辈子的知县,秉公执法爱护百姓,没想到一来这里就被那两人联合县太爷摆了一道,好在这么多年积累的官威还在,够唬住了他们,否则他今日恐怕连这三百两银子都没有了,又要像上个世界那样一直为考试的费用发愁了,过了一遍那种日子他再也不想体会了。 不要说贫穷能锻炼人,能让人成长的话了,若得舒适安逸,谁愿意去贫穷。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响起,王氏像阵风似的急冲冲闯进来,看着歪着身子轻抿唇角的叶长青,想起他早晨醒来时看她的那一眼,她只觉得他那轻笑里面有着不可告人的奸诈,一瞬间竟然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叶长青见王氏站在门口不说话,于是起身理了理衣服,向她走了过去,没办法这个身体造的孽要让他来还了。 “娘,这是三百两银子,以后就交给你保管吧。”他牵起王氏的手,将银票放在她手中。 而王氏被他握住的纤瘦双手却在颤抖,看着叶长青一副温良无害的模样,直接吓退了半步,惊惶无措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你,你,你又想闹什么幺蛾子,我,我再没钱给你骗了。” “娘,以前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不会乱花钱了,这钱给你,就当我还你的。”叶长青想起记忆中那个柔弱胆小却十分疼爱他的王氏人,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怜惜,握住他的手也紧了紧。 王夫人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银票,伸了伸手想接过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连忙缩了回去撑起胆子不安的问道:“你让小花监视我想干嘛?是不是想报复我?” 叶长青无奈的叹口气,正想如何让她明白他已经改邪归正了,还没开口,就发现王夫人小心翼翼的垫起脚尖飘走了。 叶长青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这个原身是有多白痴,弄得真心对他好的人看到他就像是看到洪水猛兽似的,而那些不把他当回事的人看见他就像是看个草包似的。 这在现代就是用两个字“脑残”来形容吧。 用了一夜来平复内心的愤怒,第二日一早用了碗青菜小白粥,不等许三娘两人来赶,叶长青就携着病躯拖着死活不愿意走的王夫人,带上叶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还有背了两个包袱的小花出了叶府大门。 “我不走啊,你把我们叶家的祖宅就这样给了那个女人,凭什么?我不走啊!”王氏拼命哭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