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君含笑谢过:“多谢大总管,让您费心了。麻烦将这些新抄录的卷宗交给陛下,另外,如果可以,能否帮我看看陛下是否已经批阅了我呈交上去的奏章,麻烦您了。”
白玉颔首应下,拂尘一甩,转身便进去了。安邦笑盈盈的站在一边,低声道:“殿下,陛下连门都没让您进,您要如何去求情呢,还是别说大话,先自保吧。”
疏君并不将他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积云密布,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水汽,与她额上的细珠混为薄露,顺着圆润的下颚如毛毛细雨滚下。
叶湑抬头看了看天空,阴沉沉的一片:“快下雨了,要跪咋们去檐下吧,别又得风寒了。”
疏君摇摇头,拿软帕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垂着脸道:“算了,再等等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叶湑还想说什么,只听吱呀一声,出来一人,几人抬头一看,正是沈徽清。只见他穿了一件由上好的丝绸制成的青白色长袍,缓步向她走来,白玉紧随其后,照样拿了一个软垫在她身旁放下,与沈徽清说了几句话,便又关门进去了。
她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沈徽清又给她垫了一层软棉,自己跪在冰冷坚硬的石子路上,笑道:“出来陪你解解闷,反正时间还长,陛下在屋内也不理我,求情没用,我还是想多待在你的身边。”
仿佛濒临破碎的心一点点被温言缝合,她取出那一叶软垫给他,轻声道:“怎么没用,三哥能回到你的麾下做事,已经是你能做的最好的。有了这一次教训,以后,他都不敢轻易离开宓瑶的身边,更不愿意再去多看谁一眼,于他于我都是好的。你只怕是被陛下责罚,原本在屋内跪着,听了我来,你才出来的不是?”
沈徽清握住她冰凉的手,呢喃道:“我怀疑你是不是有看穿别人心事的能力,我还没说你便自己猜到了,你既知道,那就猜猜现在我在想什么?”
对上他温情的目光,她笑道:“我们什么时候能起身?”
他淡笑摇摇头:“不对,再猜。”
疏君沉吟一会儿,与他对视半天,瞻然一笑:“要我去你的府里?”
沈徽清温声细语,缓缓凑到她的耳边道:“如果你愿意,常住也无妨,可我想的不是这样,你可还记得陛下赐的那些东西?”
婴儿的襁褓的布料,饰品,摆设,这件事可让她饱受了不少奇异的目光,她思索半晌,点头道:“知道,陛下闹这一出,可不就是看笑话,顺便来瞎凑热闹,难道你弄丢了什么?”
沈徽清侧脸看了看叶湑,见他识趣的往边上一挪,顺带将看笑话的安邦挤到一边去,他才笑道:“不但不少,反而还多了些东西出来。辰王府那么大,不能就我们两个住,或许可以多几个人,所以,我把周边的空院子都用陛下赐下来的东西布置了一番,想让你来看看,大约有十六个院子……”
她似是震惊到了极点,脸上青红交加,啐道:“你自己生去吧,不然你就娶个侧妃回来,顺便再纳十几个妾室,这样一人一间,将来生了孩子,指不定要你扩府大修。”
他似笑非笑,眼里是破碎的寒冰,竟然敢当着叶湑安邦的面凑上一亲芳泽,惊怒之下,她指着他却忘了要说什么:“你……”
沈徽清的声音多了几分惬意:“有你一个就够了,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其他人碍手碍脚。而且,如果我府上有了其他人,你定是要一走了之,人多手杂,又怕有人混进来对你我不利,我又何须找些麻烦事来给你添堵。”
疏君低着头将眼底的喜悦藏在厚厚的睫毛下,她刚才的不过是浑话,可就算他不提,她将来也会提,如今他自己说了出来,那她就该提前说下:“这可是你说的,如果你以后纳妾了也没关系,我不仅不会离开你,反而还会格外对你好。”
沈徽清皱眉道:“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她笑得狡黠:“因为你纳一个妾,我便养十个男宠,你娶一个侧妃,我就再与人拜一次堂,大家两不误对吧。”
沈徽清静默片刻,将她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按了下去,正色道:“我都说了,只要你一个,你怎么还要说这些,是你太狠太霸道,还是真的以纳妾为借口,将外面那些臭男人都带进府来欺负我不是。”
她本是说笑的,可看着他忽然认真起来,那眼底还有深深的委屈,她便觉得是自己说过头了,忙低声道:“好了,逗你的,谁敢欺负你,你可是王爷,谁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说到这里,她亦忍不住笑了起来,沈徽清忍俊不禁,可心里是如暖阳一般温暖过,刚捏了她的鼻尖,屋内便传来昭帝厉声责怪:“嚷嚷什么,不认错就不准起来,再敢说话,就去建章殿跪。”
听了他的话,两人相视一笑,他们说的这样小声,连叶湑安邦都未必能听到,这老皇帝倒趴墙角偷听他们说话了。
昭帝缓步走上龙椅,又翻了一遍奏折,笑眯眯道:“这不错,总算能完成一件像样的差事了,也不负朕对她的期望。”
白玉送上一杯才沏的热茶,笑道:“那陛下还不叫人起来,仔细跪坏了身子,没人替您办事,这传出去,别人当真以为您太偏向孙府,叫外人看了,岂不要出事。”
昭帝吹胡子瞪眼的冷哼道:“才跪多久,不忙。越王有心要坐上朕这个位置,那就证明给朕看看,他到底能不能经受住诱惑,恃宠而骄最容易叫人看清他的本性如何,这一番下来,局势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紧张,也该玩玩了。”
白玉心上一搐,隐隐感到不安:“陛下,您瞧现在他们多高兴,若刺激下来,难保不会出事,还请三思啊。”
昭帝不耐烦的摆摆手:“三思什么,权力是朕给的,命也有朕的一份,给了他们至高无上的荣耀,活动活动筋骨是必要的。”
他转头见白玉焦急的神色,皱眉道:“出不了大事,顶多受一点皮肉之苦。对了,这个贪案朕准平冤,既然查到了吏部,那就交给刑部与大理寺一同追查下去,在合府贪案里受冤贬黜的,该复官职的恢复,该抚平的抚平,一切照旧。”
天色已然全黑,风雨欲来的势头来的更猛烈些,疏君与沈徽清谈话时发现了他肩膀上的血迹,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说破,到了晚上,她立刻现身在辰王府,只是等待他的却是另一个沈徽清。
听得屋内噼里啪啦的砰砰声,书房的门被一脚踹开,她满脸怒意的抓住长谨的衣襟,大声道:“你们王爷呢?”
长谨指着屋内,疑惑道:“刚才屋里的人便是啊,殿下这是怎么了,您别那样拖着王爷走。”
疏君细手一翻,扯掉他脸上的人皮面具,看着熟悉的面孔,她一巴掌打了下去,骂道:“作死的家伙,他在哪里,你若是不说,我就撕了你的脸。”
沈筠潇自以为人皮面具千衣无缝,只是没想到身上的味道出卖了他,遭来了这样一顿毒打,他捂着脸,大喊道:“别别别,我告诉你,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