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星眸不在,只有蒙蒙的一层白纱:“还有,还有很多很多的血,铺满了整条街,天上下起了雨,不,那是血,我闻到了味道,那些人是我杀的,但……但但是不全是我的错,还有……”
她迷迷糊糊的说着,声音越来越激动,江离原本安慰的手骤然夹紧,疼的她轻呼出声,江离耐心的问道:“还有呢,你答应过我,每次醒来,都要将看到的东西全部告诉我,你还不能睡。”
沈徽清见她的脸色越来越白,便要上前去,却被楚可轩死死的拦住,不肯让他再跃出半步:“您若上前去,便会激怒她,再等等,马上就好。”
疏君听见他沉声相劝,便有些诺诺,但她实在是太累,便觉得十分委屈,哭喊道:“你好狠的心,我太累了,别碰我。”她伸手便在江离的脸上打出响亮的一巴掌,顿时他的嘴角便滴出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染红了水绿色的外衫,仿佛夏日里摇曳盛开的红莲。
他从身后圈住她的双手,让她动弹不得,无论她怎么挣扎求饶,江离的手却越来越紧,厉声问道:“说!还有什么!”
仿佛被困巨大的牢笼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她一抽一吸艰难的呼吸着,泪眼婆娑:“还有一把剑,有一条拇指粗细红色的蛇缠绕在剑柄上,它冲我吐着芯子,飒飒的摇着尾巴,然后爬到了我的手腕上……够了,够了,我不想再说了,它咬了我一口,好疼,还有一个穿着道袍的男人,他将我绑在刑台上,拿着烧红的烙具刺进了我的额头……”她凄厉的叫喊着,从她的尖叫声当中几乎都能感受她所承受的痛苦。
她的四肢开始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却无能为力,不管她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功,几人看着她从四肢开始冒出的血丝一鼓一鼓的涌动,仿佛活物一般,在她的身体里四处穿梭,恍如树叶的脉络一般,一条一条的汇聚在两颗朱砂痣上面。江离迅速拿起软帕捂住她的口鼻,凄凉痛苦的声音立刻被掩入口中,只能发出闷闷的呜呜声。
才包扎好的手指早已被她摆脱,脚蹬着床被发力,手指嵌入江离已经血肉模糊的手臂里,片刻之后,她才渐渐安静下来,沉重的昏睡过去。
江离等她沉静下来,听到平稳的呼吸声之后,才精疲力竭的瘫软倒在床上,兄妹二人并趟,两人都已瘦的只剩皮包骨,几乎相似的面容也叫人开始傻傻分不清。
沈徽清不敢再上前去触碰她,只是一次抚摸,便叫她惊醒过来,他慢慢的收回手,静默半晌,忽然想起她上一次看到的幻象,惊呼道:“上一次,她昏睡之前,也说过一些胡话,更将一条毒蛇误认为她认识的人,你说,这会不会是早有的征兆?”
江离猛然坐起,问道:“什么征兆?她跟你说过什么?”
楚可轩细心的拿出药箱帮他清理伤口,见他乱动,终于忍不住骂道:“你若还想要你的手,就给我老实呆着。”
江离讪讪的将手递给他,有些激动道:“难道上一次昏睡那么久,是因为看到了幻象,可一个人要是常常看到幻象,不可能会连续这么久,除非有人了解她的习性,在没有人发觉的情况下在她的吃食里动了手脚。可是……可是她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又哪里能发病这么久。”
话语刚落,正要起身,手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他瞧见某人的脸色,只好乖乖坐着不敢乱动。
沈徽清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楚可轩,他细细想着,忽然想起一件差不多快要遗忘的记忆,却不敢说出来,只能低声道:“如果真被下了药,若是剂量大一点,也许会发生这样的事,可,谁能有那样的动作,要让她饱受折磨,痛不欲生。”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几人各有心思,却不敢言语表达,只能将它沉默在心头,等待日后慢慢发酵。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几乎所有人都辗转难眠。日高满莹,树下的蝉虫也停止了喧嚣,仿佛都不忍吵醒才刚睡着的怜人。江离替她列好被子,缓缓躺下,望着她骨瘦粼粼的脸庞出神。
楚可轩悄悄端来一杯热参汤,见他薄如白纸的面容,心里狠狠的一抽,劝慰道:“她已经睡着了,你先起来喝一口参汤,这是我特意给你们顿的,下了三根人参,只熬了这么两碗,我娘都说我败家,你可别辜负我的心意。”
闻言,江离才勉强扯出一抹微笑,那是这些天以来,他唯一带有温度的笑容:“很苦的,三根人参,只有这么两小碗,果然败家,难怪伯母十分不愿意你去结交其他人,是怕你将府里的家财败光吧。”
楚可轩将他扶起,拿起汤勺一点点的吹凉了再喂给他喝:“你就是一个傻子,我娘什么心意你难道不知道,还在这里装傻。”
江离触动心思,微微语塞,黯然道:“伯母……都知道了?”
楚可轩失神一笑:“早察觉到不妥了,不然早给我寻亲事去了,还容的你在这里装疯卖傻?快喝吧,等你养好了身子,就随我正大光明的去见见她……”
“我也能去吗?”一声悠悠低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我也想正大光明的出去一次,以他最亲的人去楚府。”
两人齐齐回头,江离见她双眼明朗起来,不再浮起殷红的光芒,便落下心来,高兴的几乎落下泪来。他想要去扶她起来,可是才划开的手腕不能太用力,楚可轩是知道的,所以立马放下了瓷碗,半推半就的将她扶起,再拿一个软垫靠在身后,如此一来,她才勉强坐稳了。
江离看着她平静透彻的神情,便知道她是开始清醒过来了,但心底却开始怀疑起她的用食来。他苦笑道:“你想去便去,我也只愿意带你一个人去。”
楚可轩端了一碗参汤在她面前,喂也不是,不喂也不是。见疏君似笑非笑的嘴角,他一咬牙,慢慢吹凉了勺里的参汤:“喏,你也快喝,别再折磨你哥了。”
一股苦意蔓延至全身,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皱眉道:“太苦了,我不喝,拿走吧。”
楚可轩见她要推开自己的手,忙恐吓道:“你敢,你如果不喝,受苦的便是你哥,你要想清楚了,是要他好,还是不要他好。”
疏君有些无助的去看江离,只见他微微一笑,徐徐道:“这是他的一点心意,快喝吧,不然,他可白受了一些骂。”
她由不肯死心,一闻到这些东西便头晕难受,攥着江离的袖子不放手,痴笑道:“哥,别这样,哪怕给我些红枣也行,你让我吃多少我也愿意,这些太苦了,我闻着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