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易山与窈儿回来后,江照还和欧阳明日且将快活王与四方城的话按下不提,开始赏玩白天收的的东西。 其他不过乡间野趣而已,唯有一卷仕女图画的不错,边沿略泛黄,明显有些年头,里面画着的美人颜色清绝,眉眼若含愁态,与江照还相比,又是另一种娇柔不胜的美丽。 窈儿负责介绍:“这幅画是从一位老秀才那里收的,画中人是他的妻子,他们夫妻本有个女儿,可惜还没满周岁,就被妖怪自夜里偷走了。” 江照还:“……妖怪?” 窈儿转述:“五官狰狞,声音嘶哑,还能飞天遁地。” 江照还判断:“是一个丑陋的武林高手吧?” 窈儿:“武林高手抢小孩子做甚?” 江照还更正自己的说法:“一个头脑不清醒的丑陋武林高手。” 欧阳明日也为师妹准备了些东西,江照还拿着竹蜻蜓和拨浪鼓时,差点以为这是什么新奇的暗器。 “我记得师妹喜欢。” 看着师兄俊美而温柔的脸,江照还险些没绷住说自己当真喜欢=_=。 好在有了多年相处的经验做基础,江照还的定力足以支持她正确表达自己的想法。 欧阳明日微觉遗憾。 江州疫情遏制的及时,过了半个月就彻底好转,江照还收拾东西准备回炼冰楼,往窗外一看,欧阳明日尚在夜观星象。 “星宿偏移,天狼煌煌,紫微无光,江湖上纷乱将起。” “……是呢。” ——边疆老人教授的诸般技艺里,她从来对星象占卜最没辙。 欧阳明日笑一笑:“天亮以后,我送师妹回炼冰楼。” * 来时因为江州发生疫情,江照还脚程颇快,到了往回走的时候,有难得相见的师兄陪伴在侧,自然缓辔徐行,恨不得一步掰成十步来走,顺便游山玩水一番。 等终于抵达汾阳地界,已是六天之后。 江照还骑在白马之上,头上戴着风帽,俯身向车中的师兄介绍:“炼冰楼位置偏僻清净,少有人来,师兄不妨多住两日。” 欧阳明日:“也……” 好字还未说出口,欧阳明日目光凝住,下一刻,江照还的表情也微微变了。 地上有震动传来——如果这不是百人以上的马队引起的动静,江照还算是白在江湖上社会实践了一年多。 欧阳明日微笑:“看来师妹家中有生意上门。” 江照还扶额——她才说过自己家清静,现实立刻给了响亮的一巴掌。 炼冰楼前围着数百名银衣白马的骑士,单论阵势,比之前请江照还去见朱七七时夸张了十倍左右。 打头的还是宗强,单膝跪在大门前,双眼通红。 “这次不是朱小姐,而是朱老爷身体有恙,求神医看在仁义山庄的薄面上,拨冗相见! 挡在宗强面前的是一位身材丰壮的老婆婆,她虽然满面皱纹,然而精神矍铄,与江湖上的好手对峙,身形依旧挺拔如松,不露半点怯意。 宗强说的几乎泣血,恨不得把胸腔剖开让人看看自己的诚心,奈何齐婆婆脸上的表情仍旧没有半点变化,只是目光往边上一瞥,示意来人去看原本挂在门前“三百两银子一位”的木牌。 江照还临走前将木牌摘下,翻过来挂在门上,言下之意,就是主人不在,请勿打搅。 宗强不肯相信,仁义山庄此前得到线报,江照还在六日前就从江州动身离开,就算是cos她师兄坐轮椅,这时节该早该到家了,如今却说自己不在,想来是觉得今日之事也是朱七七哄骗于她,方才不愿露面。 宗强身后的马车里装载着奄奄一息的朱富贵,除了仁义山庄的从属之外,还有三位年轻少侠也陪伴在侧,包括曾经见过江照还一面的沈浪,以及一个短发圆脸,满身豪侠之气,眼睛有六分像猫的英挺青年,以及一名手持折扇,面若傅粉,风度翩翩的锦衣公子。 沈浪是江湖闻名的猎头人,另外两位也各有名号,气派豪侠的是熊猫儿,他与三教九流皆有往来,常年居住在城外山神庙中,另一位则是云梦仙子的独子王怜花。 王怜花目光一闪,折扇轻摇,向两位朋友悠悠道:“连仁义山庄的面子也不卖,这位神医姑娘好大的架子。” 熊猫儿浓眉皱起,沉声道:“事有轻重缓急,朱爷病势沉重,难以拖延,咱们干脆闯进楼里,先把人带出来,再谈其他!” 沈浪缓缓摇头:“猫儿莫要轻举妄动,此地主人并非易与之辈,我怕你带人不成,反倒触怒于她。” 三位少侠还没商议出妥当的章程,与朱富贵同车的朱七七忍耐不住,自车厢中跳出,咬牙道:“我早说她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你们还非得带我阿爹来这里!” 冷二哄劝:“七七别急,你仔细想想,咱们给朱爷喂过江姑娘的紫灵丹后,朱爷的雨花青毒不是大有好转了么,看在你爹的份上,稍微耐些性子。” 朱七七听不进去,直接吩咐下去,让人把碧霄银浦苑中的花草通通连根拔去,她不相信以江照还爱花惜草的脾气,还能忍着躲在楼上,不现身阻止。 冷二冷三心知不妥,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得顺了她的意。 看着鲜妍的花瓣萎于尘土之中,齐婆婆终于露出一丝怒容,干枯如爪的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数枚大若鸽卵的圆形铁胆,手腕一抖,铁胆随之电射而出,如漫天花雨般向动手的人当头罩去。 到了这等时候,齐婆婆也不愿离开门户,甚至连能说会道的窈儿也不见踪影,沈浪倒开始相信,江照还确实不在家中。 铁胆来势重逾千钧,倘若打中人体,轻则受伤,重则筋断骨折,甚至于有性命之忧,沈浪自马背上飞身而下,长剑离鞘,剑光旋落如雨,熊猫儿也抡起两只铁铸的酒葫芦,在暗器中飞纵穿梭,王怜花合拢折扇,劲风拨动,三人合力出手,将铁胆接的滴水不漏。 沈浪成功护住了仁义山庄的人,但看着被碧霄银浦苑中打理的整齐雅致的花草被连根拔出,很是感到可惜,刚想出声阻止,自他们来时的方向,便有纷扬的落叶飞来。 落叶无声无息,直到接近身侧,才带起一丝风声,它们准确的打在银衣骑士的穴道上,力道透体而入,却没有留下半点伤痕。 所有的喧嚣声霎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向飞叶的方向看去,逆光之中,江照还一骑当先,策马行来,身后还跟着马车。 江照还头上戴着风帽,虽不至于满身尘土,也看得出是久游方归。 ……人原来是真不在家,这特么就有点尴尬了。 宗强看了看齐婆婆,又瞧了瞧江照还,不知该说什么好。 冷二拱手欠身:“江神医。” 江照还并不理人,径自驱马自他身边行过,除了沈浪之外的两位少侠对她仰首行注目礼,他们不是轻易能被美色所动的人,但少女秀气的肩背,被风帽半掩住,犹若细柳纤垂的颈项,无一不显示着来者的绝世风姿。 “仁义山庄大驾光临,看来是我有失远迎了。” 冷二苦笑,一揖到地:“冷某不知姑娘不在家中,冒犯之处,还望恕罪。” 江照还先不与他说话,让易山把马车驶到院子里,随手摘下风帽,交给等候在门口的齐婆婆。 ——风帽下是一张美若夜月梨花,朝雨海棠的清丽面庞。 众人眼前一亮,他们不是没猜度过江照还的模样,如今见了真人,却发觉没有任何想象能与她相媲美。 王怜花用折扇掩口,压低声音对身边两位兄弟笑道:“朱姑娘和白姑娘已如春花秋菊,各擅胜场,未曾料到这位神医也美得与众不同。” 他的声音极其细微,按理除了沈浪与熊猫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能听见,江照还却恰时侧首望了王怜花一眼,目光一清如水,难辨喜怒。 王怜花心下微惊,脸上下意识带起笑来,垂扇拱手,刚做出温驯道歉的姿态,江照还的目光已如秋水横渡,从他身上浑不在意的移走。 ——他没见到人前,已觉得这姑娘气派不小,如今见到了,更发现江照还将目无余子四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王怜花一向觉得常见的大家闺秀无甚意思,她们自矜腼腆,却自矜的十分空虚,才会会对天真娇憨的朱七七兴趣浓厚,如今落得被人无视的下场,倒觉得对方与众不同起来,他素来聪明,稍微一想便若有所悟,江照还年少貌美,武功不错,又擅长医术,自身本事能撑的起架子,就算骄傲也是骄傲的有理有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