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拳还礼之际,李君羡扫过眼前众人,除了已然见过礼的三人,余下多是此前押送货物先赶来洛阳的宣义坊都卫,以及洛阳府军中于盘陀山而相识的几位录军参事,再无其他相迎之人,果然如杜行如所言,等候不及,全都打道回府了。
“看来五郎并不受洛阳人士欢迎啊!”着了男装的阎婉直到此刻仍未被发现,那张慎几瞟了数眼,也只是以为这俊俏模样是李君羡的随从,直到阎婉开口,才知是女儿家,左右思量,定睛细瞧,忙伏身问礼,其身后众人这次看出阎婉真身,紧随伏身问礼。
却听李君羡掩声道:“有张都督与崔贤弟相迎足以!”
“那何以迟迟不见张都督人影呢?”阎婉有些替李君羡担忧。洛阳权贵不知她这魏王的妃子前来,但自家阿耶曾飞书与殷文亮,拖其照看自己几日,而殷文亮已然卸任,无权在身,自会前去告知洛阳都督张亮,调遣护卫去延福坊。
也正是如此,先前围剿盘陀山时,张亮才会紧急派出三千府兵前去驰援,如今虽有李君羡拖延一日,直至将近子时才抵达洛阳,枉负张亮一番相迎热心,却无论如何,也不该视自己这个王妃如无物,只留下几个录军参事于定鼎门相迎,着实怪哉。
而那张慎几似乎看出二人心思,寒暄之际,令众守卫摆开架势,再由崔登率人搬出十余坛荥阳土窟春和河东之干,俨然是要代替张亮意摆下喜迎贵客之礼。
众护卫忙乱之际,李君羡拉过杜行如,侧耳问道:“你出城寻觅本公时,张都督可还在定鼎门?”
“在!”杜行如肯定道,“正是张都督于定鼎门亲口派我前去寻觅明公。”
“那便怪了!我等半里地赶来,只用不到两刻,张都督有何要事需急匆匆离去呢?”思索间,李君羡也隐隐察觉不妙。
“来,请五郎与麾下都卫吃了这碗酒,再行入城,此乃河南道迎宾之礼,还望五郎莫要推辞。”
张慎几说时,亲自端过来一盆大的海碗,漫漫载了足有一斤荥阳土窟春美酒,递上前来,目不斜视,诚意非常。
见状,任飞挺身近前,接过海碗,义正言辞道:“张参事与张都督迎客之美意,我家明公心领了,只是日前我明公捉拿贼人时,不甚受伤,不宜饮酒,这一碗迎宾酒便由我代明公饮下,不知意下如何?”
“这……”
低头看了一眼李君羡右臂的伤势,张慎几与崔登面面相觑,哈哈一笑:“无碍,无碍,既是五郎有伤,不饮也罢,眼下夜已入深,还请尽快入城,好作安顿。”
见他二人也不多做为难,李君羡正要谢过,忽听黑洞洞的门道响起清脆的马蹄声,侧身望去,只见一身材高大,半甲半衣的汉子勒马疾驰而来,将欲冲入人群时,紧勒缰绳,嘶鸣中,翻身下马,张开双臂,箭步近前,一把拍在李君羡肩上,气喘吁吁道:“可把五郎盼来了!”
务农出身的张亮膂力奇大,这一把拍地李君羡伤臂疼痛非常,不过这也让他感受到了张亮欢迎的真诚:“君羡也是想念都督已久,今日终是见面,喜不自胜,喜不自胜矣!”
“听说五郎因连日阴雨,被困盘陀山十数日,且让我看看可有消瘦?”
话一脱口,张亮左手恰好摸到了李君羡受伤的右臂,低头一看,不禁嘶哈道:“不是说只是受困十数日,怎臂膀又受伤了,我还想着盼来五郎,独享斫脍呢?”
张亮的热情,让在旁众人羡慕不已,却见李君羡仔细打量片刻,忧心忡忡道:“一载不见,张都督消瘦了!”
“哪里就消瘦了?”张亮敞开臂膀,自顾自量,不以为然,奈何在旁众人都能看得出来,圆领袍衫下张亮的身形极其消瘦,面容更是憔悴不堪,原本正是壮年,于洛阳享受荣华富贵,双眼又岂会深邃如鬼魅?俨然是操劳过度所致。
而他一位都督,又能因何事而操劳过度到这般程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