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的诗不能说不好,但是若论秀雅和别致,自然是比不上殷云舒交上去的这一首,薛罗罗心里不大满意,心情有些郁闷。 宴会之后,皇帝又命大家出去赏灯赏雪,雪中的宫灯越发的美丽。 薛罗罗其实很想自己出去走一走,但是她没几个熟人,又怕有什么危险,于是就跟在殷云舒的身后。 结果殷云舒竟然默不作声的往城楼上跑。 薛罗罗可怜兮兮的跟在他身后,他步子还很大,薛罗罗都怕自己追不上他。 “喂,你能不能慢点!”她终于忍不住出声。 殷云舒放缓了步子,在台阶上俯身看她:“抱歉,我有点…… ” 薛罗罗虎着脸看了看他,大步到了他跟前:“你为什么要跑的这样快?” 殷云舒低声道:“我……” 他有些窘迫的看了一眼薛罗罗,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侧身示意薛罗罗走在自己的前面。 两人上了城楼,上面除了守着的士兵,竟然还有一个人。 只见探花郎李棠正对着明月举杯,人靠着栏杆上,一派风流。他人长得好,什么样的动作都显得器宇不凡,带着一股子仙气。 薛罗罗心道这场景应该叫公主过来看看啊! 殷云舒:“…… ” 他远远瞧着有人在城楼上,就有些尴尬了,不想过去。 薛罗罗回头:“啊咧,你要干啥?” 殷云舒淡淡道:“我不惯与文人说话,你要打招呼,便自己过去吧,我……” 这家伙要跑路? 薛罗罗不解的看着殷云舒,不是吧,他欠了探花多少钱。 “不是……你为啥要躲着他!”薛罗罗有些激动的说。 探花是人间胜景,看他气度风流,人也一派正气,薛罗罗就想去结交。她也是个文人,人都说文人相轻,但有的时候,也有英雄惜英雄的感觉。 薛罗罗觉得,若是诗仙李白在世,想必也是这样的气度风流。 那边李棠似乎也看见了薛罗罗,他大方的朝着她挥手,示意她过去说话。 薛罗罗也兴奋的招手。 然后她下意识的瞥一下身边的殷云舒。 结果她就发现,殷云舒他已经悄无生息的……下石阶了。 啊咧,这家伙走路都没声!都不打个招呼哈! 她兴冲冲就跑过去和探花郎说话。 李棠把食指放在唇边,促狭的朝着薛罗罗一笑,然后他指了指城下。薛罗罗不明所以的凑过去看。 额……城下没什么比的东西,就一个英俊挺拔的……殷云舒。 灯笼火把的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他显得那样的清俊可爱。 李棠冲薛罗罗展出一个俏皮的笑,然后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木瓜。 “你……”薛罗罗惊怂的看着李棠,这货不是要一来就送木瓜吧。 然而李棠的木瓜没有送给她,他趴在城墙上,朝着殷云舒砸了过去…… 薛罗罗:“……” 这是什么操/作! 这位风采惊人的探花郎,原来是个比长庚还熊的熊孩子! 而城下的殷云舒则淡定的伸手把木瓜抄了下来,就好像随手拿了件衣服一样,他连头都没偏一下。木瓜到手了之后,他就放进嘴巴里咬了一口,然后潇洒的随手扔了。 李棠拉着薛罗罗捂着肚子大笑,又朝着殷云舒喊道:“骠骑骠骑,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你赶紧回我个东西啊!” 殷云舒终于抬头望他,然后他说了一句:“大胆!” 李棠:“额……” 殷云舒丢给两人酷酷的英俊背影走远了,李棠一脸尴尬:“他也太不好玩了。” 薛罗罗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探花,你为什么要……” 李棠爽朗的道:“其实我……是看他比较好玩,想逗他一下,怎么……觉得我很奇怪。” 薛罗罗老实的点头,是真的很奇怪,方才明明青年才俊,光芒万丈的人,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一个促狭搞笑的人。 探花叹了口气 ,望着楼下欢快的跑来跑去的人们,淡淡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做探花吗?” 薛罗罗摇头。 李棠笑了笑:“今科取士,状元榜眼都是勤奋读书的大才子,年岁三十上下,是栋梁之才。而我,不过因为我最年少,也最英俊。” “啊?”薛罗罗小脸一皱,“你是开玩笑的吗?” 李棠笑了:“我乃是簪缨世家的公子,年少英俊,能酒能诗,难道做不得这大宣皇朝的探花?” 薛罗罗:“……” 这么负能量的解释实在是叫人伤心。 李棠继续道:“不然,陛下赐宴,为何状元榜眼来不了,偏偏我这个探花能来?” 他潇洒的抬手一指:“因我祖父乃是当朝御史,我母贵为郡主。” 太负能量了,不能听了。 薛罗罗沮丧的想。 李棠将酒壶扔了,一把扣住薛罗罗的肩膀:“我同他一样,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我们就是一枝花。” 薛罗罗愣愣的看着他。 李棠又苦笑了一声:“你觉得自己下笔成章了不起是不是,然而,你我,还有他,都只不过是用来妆点江山的。” 薛罗罗:“他……是指殷骠骑?” 李棠笑了:“先前,我的那个位子,坐着个沉默寡言的老将军,殷骠骑的位子便是众星捧月,本朝第一的青年才俊。” 薛罗罗想了想,好像是这样,殷云舒地位高,位子也好,若是上面的是个不起眼的老人家,他必然是人气最高。 然而,换了李棠,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怪不得,他今日如此的沉闷。 他感觉到了吗。 薛罗罗突然有些胸口闷,那是一种莫名的沉闷感,叫她觉得生疼。 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 这个他为之征战的帝国,即将不需要他了,繁荣的盛世里,需要的是花团锦簇,是李棠这样的人。 他会寂寞而尴尬的活着。 他还年轻。 去年他还是座中最年少的将军,光芒万丈。 薛罗罗轻声道:“花还未谢……” 她真诚的看着李棠:“多谢你同我说这些。你看起来很关心他,你们的关系很好吗?” 李棠断然否定,傲娇道:“没有没有,我才没有和他关系好,我不过是……物伤其类罢了,谁能知道,过几年之后,我会不会也像他那样呢?” 薛罗罗一溜烟跑下了城楼。 她四下望了望,一个熟人也没有,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殷云舒,她有些焦躁的踢了踢地上的雪。 “你这样踢雪,鞋子是会湿的。”殷云舒的声音缓慢而平静的从暗处传来。 他穿着厚重的朝服,站在阴影里,身旁是行走的宫娥采女,还有三两个赏景的少年,衬的他温厚清雅,孤俊无朋。 “你没有走?”薛罗罗惊喜的跑过去。 殷云舒微微笑了一声:“我怕你下来的时候,找不到熟人,又折了回来。” 薛罗罗登时心中涌起无限的柔情,呆呆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太子带着人匆匆过来,面色焦急道:“长庚和人打了起来,我劝不住他,你快去看看。” 殷云舒眉头一皱。 薛罗罗看太子这样,也觉得发愁,长庚这个祸头子,属于吃硬不吃软,得寸得尺的典型,太子性情柔和些,管教他也温和,他便不怕太子,久而久之就上天了。 而殷云舒动辄棍棒交加,他就很干脆的……怂了。 薛罗罗问太子:“他不是不讲理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太子叹了口气:“我是管不了他了,你们……去看看吧,他……” 殷云舒皱眉:“他受伤了?” “没有没有。”太子赶紧道,“他把大理寺少卿给打了,伤的是别人……父皇让人把他拿下了。” “这么严重!”殷云舒也愁了。 这下好了,不知道大理寺少卿明天还能不能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