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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秋祭的日子要到了,这人选还迟迟没公布,各宫只管一股脑的往司礼监送东西,却探听不出一丁点消息,究竟谁去谁留,大家伙儿心里都惶惶的。各位王爷倒是都好说了,多少手里都能有点人脉,唯独帝姬们只能靠做母亲的在司礼监活动,容妃家大势大,更何况卧榻病中,这个时候把婳宜送出去未免太没人情味了些,剩下便是温敏和典熙,长春宫里的何贵嫔千金散尽,为的就是把温敏留在宫里。    多少银子都像打水漂似的沉进司礼监,连个声都听不见,何贵嫔心里有苦,又无处诉说,皇后如今膝下无女,不愿参与这档子事,对她也是避而不见,容妃也是养病好久都不见她人,何贵嫔只得带着婢女兰岑来建福宫小坐,宁贵嫔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影,想必是这几天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了。    前些日子刚从十二监取回的宁松萝,何贵嫔赶的巧,尝上了第一口,建福宫比静怡轩里宽敞的多,但是并没有过分的装点,这里是建福宫的门面,看上去轻轻简简的,别人就想不到凝晖堂里会有多精妙了。    宁贵嫔拉着何贵嫔在松木的三彩唐榻上落座,何贵嫔道:“前些日子妹妹乔迁,我也没来看看,都是纯禧出嫁闹得,我这心里惶惶的,今儿得空来看看,兰岑,把本宫的盘金绣和莨绸都拿上来。”    宁贵嫔早就注意到兰岑手里巨大的包裹,料到是带了贺礼,连忙指使夕雾把料子接下来:“姐姐客气,这哪儿算的上乔迁,从后面搬到前屋罢了。”    “怎么说现在也是一宫之主了,本宫知道皇上那头在家物什上定不会短了你的,所以就挑了两匹料子来,最近手头上紧,妹妹你可别笑话姐姐。”    “手头上紧?”宁贵嫔做糊涂的样子:“姐姐怎么会不宽裕?”    何贵嫔本想同她唠叨唠叨心里的苦楚,可一想到这出宫的人八成就要在典熙和温敏中选,个中的小动作就不好让宁贵嫔知道,她三言两语搪塞过去,“这一年到头,谁还没个手头紧的时候,妹妹也莫问了,你说前些时日乾清宫下旨,说是要选人去护国寺,还说没个三五年是回不来的,我这心里就悬着块石头,王爷们自有自个儿的法子推脱,最后这个名额还不是落在咱们头上?”    “谁说不是,我前些天去坤宁宫见皇后,皇后也是避而不见,我家在朝中还没什么人脉,活动不起来,现下想想都是害怕的。”宁贵嫔也故作担忧道。    “妹妹还说呢,典思今年豆蔻的年岁,在我身边的日子那是过一天少一天,你说要再送到护国寺,回来就擎等着出嫁罢,我是万万不想离她这么早的。”何贵嫔伤心道,说了没两句就开始掖泪,颇有些难以启齿:“妹妹好性儿,典熙......年龄还小,就算出去了几年回来还是可以在再身边服侍几年的,可是典思......”    宁贵嫔看着她猫哭耗子的模样,算是弄明白了何贵嫔来的意思,虽然早已内定,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拱火,感情她的女儿要出嫁,典熙就不用了?“话虽这么说,但一切都还要看上头的意思,皇上钦点了谁,谁就得去,这事儿你我说什么都不作数的。”    何贵嫔也知道让宁贵嫔去自动请缨有多么困难,可法子总要试上一试,再怎么说她何氏在朝中还算有个把个人手,比宁贵嫔的家世强些,只要多走动走动,保不准这个名额就落在典熙头上了。    何贵嫔这般安慰自己,又和宁贵嫔絮叨了些闲的淡的,也就匆匆告辞了。    眼看着何贵嫔窈窕的身影离去,夕雾恨恨道:“这何贵嫔也忒自私了些,难不成只有她的女儿不想去,就非要让别人去不成?几匹破布就想笼络咱们,奴婢看她是打错算盘了。”    “若放在别的事儿自是不能允她的,不过这事儿本身就是小熙的事,咱们卖她个人情也未尝不可,让她也对咱们感恩戴德。”宁贵嫔双手叠放在膝头,看着何贵嫔送来几批布料,“何贵嫔是苏州府人,这苏绣的工艺精巧,回头让福鑫拿到巾帽局去,给小熙做几套吉服。”    夕雾道是,就见小张德顺从门外进来,作揖道:“回主子,督主那头传信来了,说万岁爷最近烦了,主子可以去乾清宫面圣了。”    宁贵嫔和夕雾对望了一眼:“时候差不多了,去把小厨房里的雪花酪带上,随本宫去乾清宫。”    乾清宫的琉璃瓦檐顶在骄阳下金灿灿的,殿里两大缸的冰块镇着,皇上还是觉得闷热,枯坐在榻上对墨扶呈上来的奏折一点办法也没有,宁贵嫔来的时候赵直筌守在殿外,看见她和夕雾过来遥遥就迎了上去:“宁主子来了?刚刚何主子也来了,皇上心气儿不好着呢。”    宁贵嫔和夕雾对望了一眼,回首道:“先替我通传吧,见不见另外一说。”    赵直筌哎了一声,进去传话,皇上心里烦闷,刚送走了一个这会儿又来一个,不耐烦的摆摆手:“不见不见,你告诉宁贵嫔,让她改日再来吧。”    赵直筌领命称是,墨扶淡淡道:“皇上莫要忧心了,其实臣到觉得,宁主子是个衔草相还之人,皇上疼宁主子,宁主子也该是个乐得为皇上分忧之人。”    皇上抬起眉头看他,颇有些怀疑:“墨卿莫不是觉得宁贵嫔愿意把典熙送到那地方去吧?何贵嫔刚才那一番哭诉,你也不是没听见,去个三年五载回来就兴许嫁人了,母女这回分开,少了多少共处的机会,宁贵嫔她能乐意?”    墨扶拱手道:“臣倒是觉得各位王爷在朝中多多少少担任要职走不开,容妃娘娘卧榻病中,婳宜帝姬自然是要在跟前侍奉,何主子的亲眷也在朝中任职,只有宁主子身家清白,就算典熙帝姬去了,皇上也不怕得罪何人,大不了皇上您赏典熙帝姬个封号,多多抬举宁主子的家人,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皇上凝思了一会儿,觉得这法子可以一试,就听暖阁外传来宁贵嫔不缓不急的声音:“既然皇上政事繁忙,本宫也就不多叨扰了,劳烦公公把这个送到皇上跟前,天气热了,本宫特意给皇上做来解暑的。”    不一会儿就见赵直筌提留这个红木攀枝的食盒进来,递到皇上的炕几上,打开来看是一碗精致的雪花酪。    皇上又看了看墨扶,墨扶朝他微微点头,他连忙问道:“宁贵嫔可走了?”    赵直筌手里端着拂尘:“想必是还未走远。”    “快、快,宣她进来。”    赵直筌拔腿就往外去,不一会儿,就见宁贵嫔一身浅黄色的菊纹上裳,下身是百褶如意裙,打帘进来,皇上赶紧拉着她坐在宽榻上,“才刚朕在和墨卿讨论山东旱情,无暇顾及你,让你在外头久等了。”    “不碍事,皇上勤勉,后宫不能置喙朝政,臣妾就只能为皇上做些消暑的吃食,尽自己的绵薄之力罢了。”说着她看了看桌上的雪花酪,问道:“皇上还没用?”    皇上叹了口气,一拍大腿:“朕今儿这话,就跟你一人讲,才刚何贵嫔来了,跟朕哭了一通,墨扶把奏折呈上来看,朕觉得心里堵得慌。”说着还像模像样的垂了垂胸口:“灾情不断的在蔓延,朕觉得老天爷这次当真是动怒了。”说着,皇上狠狠的地撸了一把脸:“朕的儿子们......都在宫里有职位再身,典媛要侍奉在容妃左右,何贵嫔才刚来,说是和典思在一块的日子没个几年了,哭得凄惨,朕也实在是不忍心。”    宁贵嫔低垂着眼,做出凝眉的愁苦模样来,“臣妾知道皇上为难,也知道各宫姐妹的难处,如今阖宫上下,也确实是只有小熙最合适不过,不过要说母女分离这么些年,臣妾......臣妾也于心不忍。”说着便掖着绢帕开始低低的哭泣。    皇上一见事情有转机,连忙握住宁贵嫔的手:“这事儿你不用担心,朕一定好好赏赐小熙,小熙走后,虽然时日长些,但朕也定会常去建福宫看你,再不济,朕还可以晋你的位分......”    宁贵嫔赶紧抬头,示意他别再说了:“为国分忧,小熙身为帝姬这是她应当做的,晋不晋位分什么的臣妾都不在乎,皇上也知道,臣妾的毓祐病情常年不见好转,若是小熙诚心诚意的为国祈福,说不定这老天爷开眼了,毓祐的病也能好些。”    “对对对。”皇上赶紧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早先墨扶还同朕说,朕也觉着祐儿的病似乎不像简单的痴傻,总觉得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作祟,还想着找护国寺的法师来做一做法事,如今小熙要去护国寺为国祈福,老天爷开眼,祐儿也定会痊愈的。”    宁贵嫔用帕子掩着嘴,神色哀愁,寻思了一会儿,似乎做了极大的决定,才默默的点了点头。    皇上心里雀跃不已,几乎就要从暖榻上跳起来,连忙招呼墨扶道:“墨扶,去,这就通知礼部拟旨,朕要晋宁贵嫔为宁妃。”    宁贵嫔手搭在皇上的手臂上,轻声道:“皇上,臣妾说了臣妾不在意什么位分,皇上若定是要这样,臣妾就觉得自个儿有卖女求荣的嫌疑了,这受苦的都是小熙,皇上心疼一下小熙,臣妾心里也就足意了。”说着又认真道:“再说臣妾这贵嫔才晋封没多久,若是只因着这事儿,前朝后宫都没法交代。”    皇上心里深感宁贵嫔识大体,懂规矩,忍不住称赞道:“朕的后宫当中,就数你最明事理,有的时候,皇后都不及你三分。”说着就端着炕几上的雪花酪,盛了一大口送到嘴里,看着宁贵嫔嗤嗤的笑,眉眼间掩饰不住的雀跃与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