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皇躺在床上,向他们道:“朕大概就在这几日了,你们不要太难过。这么多年的丹药吃下来,朕也大约明白了,生老病死本就是寻常自然之事。”
唐皇向李恪招了招手,李恪上前。
唐皇慈爱地看着他:“皇子里头你最像朕了。你都快到而立之年了,还没成个家。朕一走,按照祖制,你们要守孝三年,不能成婚。恪儿啊,难道你真的打算一辈子都孤零零的一个人吗?”
李恪面色温和,柔声道:“多谢阿爷关怀,儿臣还没娶妻的心思。若是贸然娶亲,害怕耽误了人家姑娘。阿爷不必为儿臣担忧,儿臣即使孑然一身,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唐皇瞥了下座的玄盈和长风一眼,让李恪再上前两步,绕过金线绣龙纹花样的屏风直接到他床榻前。
“朕明白你多年的心思。但是,这绝无可能。恪儿,你比谁都清楚的。”唐皇幽幽道,语气里没有警告和敲打之意,他太了解这个儿子,他只是感到悲凉,一个年迈的父亲最后想劝一下他的儿子。恪儿,朕很对不住你,也对不住纯熙。”
李恪脸色平静,他并不为自己扭曲的心思暴露在父亲这里而感到惊慌失措,他是个真正的明白通透之人,他拥有尊贵的被世人景仰的亲王身份,却同时有着永远见不得光的违背世俗伦理的感情,黑暗和光明却共同交织在他的身上,他最清醒,所以最为痛苦。
是几岁开始,他动了这样诡秘的心思?他下意识地低头抚摸着腰间的带钩,这么多年了,带钩依旧是崭新的样子,恰如他十年如一日的感情。他的爱情是内敛的,甚至是带有算计的,并不像雉奴那样卑微而自惭,只会默默地守候和陪伴。李恪不会主动向心上人表明心意,却并不代表他被皇帝父亲拆穿后会有任何惭愧。
这份坦荡是纯熙传给他的,而很遗憾的是,他并没有继承纯熙的光明磊落。即使他想,他也办不到。他们兄弟姊妹的悲剧的根本,都要追溯到玄武门之变,这是贞观一朝几乎所有血腥悲剧的源泉。
何况他不是没算计过自己的心上人,甚至多番利用,谎言与阴谋,血腥与伪善,将他的爱情毁成了可怕的黑色花朵,令人生畏。像他这样的人,已经不配得到那份完整的纯粹的爱了。
“阿爷可是想念杨姨了?”
“纯熙是朕除了观音婢以外最喜欢的女子。”唐皇脸色温柔,似乎在回想从前年轻时初见纯熙的模样,“观音婢走后,朕一直难受,她是朕唯一的情感寄托了。可惜朕,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给她,皇后之位和储君之位,朕都不能许给她。”
李恪在旁安慰他:“阿爷不必愧疚,杨姨是明白您的。”
他向玄盈招了招手,她连忙上前:“阿爷有什么话想和我讲吗?”
唐皇向李恪道:“你先下去,朕和玄盈说会儿话。”李恪起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