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林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现在有事,没工夫理你,你有什么话找姜茂松说去。”田大花随手把她往旁边一扒拉,便径直往楼上走。 小林涨红脸愣在当场,看着她的背影,气得泪花都冒出来了,跺跺脚恨恨地小声泄恨:“乡下泼妇!” 她声音本来很小,可田大花长期生活在山林,耳力却比一般人尖,闻言一转身,神情颇有些困惑,平平问道: “你自己都不知道羞耻吗?我家福妞还病着,我真没工夫理你,你自己安分些。” 那语气,就像呵斥一只豢养的小狗小猫似的,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留下小林站在那儿羞恼气恨,被蔑视得彻彻底底,感觉比打她一巴掌还难受。 ☆☆☆☆☆☆☆☆ 福妞睡了长长的一觉,睡得非常满足。 她睁开眼睛,目光从白色的房顶滑下来,一转头,便对上两只乌溜溜黑的大眼睛,她意识还有些刚睡醒的迟钝,眨眨眼,趴在床边的小男孩便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白白的小虎牙。 “哎,你终于醒了。” 谁家小孩啊,好萌!福妞眼睛看了一圈,重新落回到小男孩脸上,问道:“我怎么在医院里?你是谁家小孩呀?” 小男孩表情顿时变得懊恼,站起来伸手就去摸她的额头,嘴里嘀咕着:“还真是烧得傻了,太奶奶不是给你收惊了吗,怎么不管用啊。” 等他站起来,福妞才发现发现他穿的衣服有些特别,像是民国时候那种对襟盘扣的小褂,就连发型也像是自家剪的西瓜盖。 她的生活中,貌似,不该有这种打扮的小孩吧?福妞困惑地眨眨眼,索性爬起来坐着,然后才发现,自己,貌似,缩小了。她抬起两只小手,拍拍自己的脸,再看看置身的病房,愣了好一会儿。 年代文看得太多,还真……穿了? 她记得,她之前还在家里熬夜写作业,简直困死了,然后就睡过去了,睡得好香呀,作为一个苦逼的高三狗,她好久都没有睡足觉了。 她看着床前的小男孩,估摸着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大,哥哥还是弟弟?脑子转了一圈,终究是不肯吃亏的想法占了上风,于是开口问道:“你是……我弟弟?” “你还真的傻了?你是我小姑姑,我是你侄子呀。” 小石头瞪大眼睛,屁股扎了针似的跳了起来,赶紧跑去门外叫太奶奶。 ☆☆☆☆☆☆☆☆ 田大花走回病房,小石头远远地跑过来说福妞醒了。田大花赶紧往病房跑去。 “妈妈,小姑姑好像……傻了似的,好像都不认得我了。”小石头跟在她后头,小脸上一片担忧。 “她昨天吓坏了,过几天就好了,你得多照顾她。”田大花没太当回事,醒了就好,小孩子吓坏了,大概蔫蔫的还没回神吧。 田大花跑进病房,奶奶、姜茂松和茂林正围在床前,病床上的福妞果然已经醒了,围着被子坐在床上。 “醒了?”田大花走过去摸摸她的额头,触手是正常的温热,田大花嘘了一口气,忍不住笑道:“哎呦,你这小孩儿,你好歹也醒了。” “福妞啊,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快让奶奶看看。”奶奶也伸手摸摸福妞的额头,安慰道:“别害怕,土匪都被打跑了,不会再来啦。你呀,昨晚发烧,你大嫂连夜把你抱到医院来了。” “饿没饿?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现在,肚子都该饿扁了吧?”田大花给她倒了杯水,一边端到她嘴边,一边问:“先喝口水,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看看,这是面包,爸爸给你买的,可香了,快吃一个。”小石头把那袋面包送到福妞跟前。 “大花,还是先别给她吃东西,让医生先来看看。”姜茂松拦了一句,快步走出去叫医生。 病床上的福妞却一直没说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田大花看着她蔫巴巴的样子不禁担心。 “福妞儿,还有哪里不舒服?” 福妞看看她,慢吞吞摇摇头。医生很快来了,检查了一下,又问了几句,福妞就只是点头或者摇头。医生检查后说没其他问题,让再观察一下,可以吃些东西。 “可是,她好像变傻了,傻乎乎的,刚才连我都不认识了。医生,你再好好给她看看吧。”小石头拦住医生。 医生听了,停住脚,随手指着田大花问她:“小姑娘,这是谁?你认识吗?” “大嫂。”福妞乖巧地叫了一声,然后抬起小手指着小石头,脸蛋上笑出一个小酒窝,说:“他是我侄子。” “这不是好好的吗。”医生笑。 “小石头,不许胡说。”田大花责怪地看了小石头一眼。 小石头看看福妞,委屈地张张嘴,摸不着头脑了,他一转眼,便对上福妞儿微笑的小眼神,笑眯眯看着他。 “创伤或惊吓刺激,短暂失忆也会有,恢复一段时间就好了,不用担心。”医生说。 小石头听完稍稍放下了心,小姑姑肯定有些不正常,要只是暂时的,能好起来就行。 田大花拿了个面包给福妞吃,又叫茂林去大门外的饭铺买些热粥来。 茂林很快用店家的粗瓷大碗端着一碗白米粥回来,说等会儿吃完了,再给人家把碗送回去。 “小孩子惊吓了,恹恹的没精神。等回到家里,再给福妞驱驱邪。”奶奶说,“茂松啊,你问问医生,福妞醒了,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奶奶,医生不是说再观察一下吗。”朱茂松见福妞醒了,看起来情况正常,便放下心来,就劝奶奶再等等,要是福妞确定没大碍了,下午再送他们回去也不算晚。 临近中午的时候,姜根保居然来了,手里拎着两样点心,身后还跟着谢白玲。两人都是一脸关切的样子,说是来探望福妞。 因为姜丫头的事情,老奶奶看见姜根保就没有好脸色,她是村里的老长辈,老人家要撂脸谁也没法子,姜根保叫了几声奶奶,询问福妞怎么样了,奶奶却板着脸不搭理他,田大花当然也没搭理。 姜根保有些摸不着头脑,脸上讪讪的,求助地看着姜茂松。 姜茂松默默把脸转开了,奶奶和田大花,他一个也得罪不起。再说福妞是他妹妹,还那么小,他难道不心疼吗。 只不过姜茂松估摸着,看样子姜根保还不知道姜丫头那回事,他应该是听谢白玲说福妞进医院的。 姜根保被晾在那儿讪笑,场面就难免尴尬了。他身后的谢白玲察言观色,走过来伸手去扶奶奶,自以为体贴地说道: “奶奶,是不是小妹妹情况不太好?您别着急,我就在这医院的药房工作,医生们我都认识,我可以去拜托医生,叫他们好好照顾福妞。” “呸呸,我们福妞好着呢,没啥不好的。”奶奶看看谢白玲,问姜根保:“根保啊,你带来的这是谁呀?” “奶奶,她就是小谢,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姜根保话音一落,奶奶推开谢白玲扶着她的手,了然地看看谢白玲:“哦,这就是你新换的小媳妇?” 田大花心里一乐,天知道,老奶奶最是个厚道人。 再看看姜根保和谢白玲两张脸,颜色红红白白真是精彩,姜根保张了半天嘴也没接上话来。 “你呀,要是来看福妞的,咱们福妞福大命大,好在没出啥事儿,你就回去吧。你要是来赔礼道歉的,那也免了吧,你回去好好教教自家孩子就行,你就算离了婚,也还是亲爹,孩子你该管的,你自己可别忘了。” 奶奶是长辈,数落姜根保他也只能陪笑脸,奶奶数落完,就挥着手撵他们走。 姜根保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听话听音,他琢磨着一准是他乡下的儿女闯了什么祸,并且还跟福妞有关系。 姜根保本能地就想到了儿子铁蛋,根本就没往女儿姜丫头身上想。可他又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只好带着谢白玲匆匆告辞离开,临走时悄悄拉了姜茂松一下。 “茂松,到底发生啥事儿了,我听说,福妞不是让土匪劫持给吓的吗,奶奶这怎么不待见我呢?”姜根保把姜茂松拉到门外走廊,小声问茂松。 姜茂松没回答他,反问道:“村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就没回家看看?” “嗐,我一早听说村里进了土匪,不是说都解决了吗,还没顾上回去。中午小谢回去告诉我,说福妞进了医院,我赶紧过来看看。”姜根保解释了一下,问道:“是不是铁蛋那个小混蛋欺负福妞了?这个小王八蛋就是个反骨,不听话,我回去揍他。” “你……”姜茂松谴责地横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多说,“具体情况,你还是回去问问张二柱吧。这事情,奶奶担心福妞,肯定会有些生气。虽然都是小孩,年纪小不懂事,可该教育还是要教育。” 战争年代,像姜丫头这样的,就算是小孩也会坏大事,何况她都十四岁了,该让她懂得道理。从姜茂松的立场看来,这要是搁在部队,一准是个叛徒,最不能容忍。 “那……我去问问。”姜根保只好匆匆离去。 病房里,奶奶赶走了姜根保,见福妞看起来好多了,想起什么就问她:“福妞,你昨天怎么会跑去七婶家?我记得,你原先没跟姜丫头玩过啊,她比你大了六岁呢,我记得她原先没找你玩过啊。” 病床上坐着的福妞眨巴眨巴眼睛,一脸乖巧无辜,老半天缩着脖子笑:“奶奶,我……我吓得,吓忘了,好像想不起来了。对呀,她怎么会找我玩呀?” 奶奶还想再问些什么,福妞却一骨碌从病床上翻身了下来,一边穿鞋,一边笑嘻嘻地说:“我,我要去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