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反应回过身牢牢的护住女人,自己疼的咬紧了牙,表情都扭曲了,也没有叫出声。
虞涧本想发作,可当下瞧见两人处境这般凄惨,毕竟不是冷血无情人,一时也动了恻隐之心,便想着大发慈悲放他们一马。
才刚要转身吩咐车夫绕道走,一个身影便忽然从马车里窜了出来,跳下雪地,直直向马车前的两人小跑过去。
虞涧一愣,赶紧跟上前去,生怕她出了什么差错,孟子瑶能直接那他开涮。
男孩一手护住女人,另一只手用尽全力撑起身子,他知道,自己若再不能站起来带母亲去瞧郎中,她可能就真的再难度过今晚了。
可现在,他只觉得全身无力,两个膝盖火辣辣地疼,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像是要死了。
绝望,在这个雪夜,无声的蔓延。
从来都是如此,他如同生来就带着诅咒,所有拼上性命的反抗和挣扎仿佛都不过是可笑可悲的苟延残喘。
只是想要活着,都要用尽全部的力气。
他咬紧牙,撑在雪地上的左手缓缓紧握成拳,用力的锤向地面,鲜艳的红就这样融进雪里,星星点点,明媚而又刺眼。
忽然有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手背上。
他多久没有哭过了?好像很久了,久到连记忆也已经模糊了。
李嬷嬷污蔑他偷看宫女们沐浴,传了三十棍子,将他的后背打到血肉模糊时他没有哭。
行宫里的小太监们图好玩儿将他关进马厩,他疯狂的拍门,叫喊,他们却在门外捂着肚子憋笑。在黑暗和孤独,饥饿和寒冷中煎熬五天,他没有哭。
喝醉酒的侍卫将他关进竹笼子踢进湖里,差点溺死时,他也没有哭。
他比谁都清楚,只有够坚强,才能活命。
可是母亲,只有母亲,是他全部的依靠,全部的寄托,全部的柔软,全部的脆弱,是他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唯一的幸福和温存。
而如今连这仅有的一丝确幸,老天也要将它夺走。
手上的痛已经麻木,余下的,只有无尽的的无措与彷徨。
就在被绝望彻底淹没的前一瞬,双眼在一片迷蒙中隐约触及到一个阴影倾覆于身前。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那个有着白瓷一般肌肤,和红扑扑脸颊的女孩就这样映入他的瞳孔。
她正俯身看他。
道路两旁铺子外悬挂的灯笼散发着幽幽的红色光晕,给她镶上了一层薄薄的光边,连额边细小的绒毛也莹莹耀眼。
雪白的毛领围脖将她的脸衬得只有巴掌大小,水灵灵的眼睛像是清泉,干净澄澈,楚楚动人。
他恍惚看见她起抬手解下了自己的大氅,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特属于女孩的馨香滚滚袭来,绒毛的触感在这个冰冷的雪夜显得是那样的柔软细腻而又不真实。
脑袋像被人用力塞进了棉花,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突如其来的暖意如同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在这一片温软里彻底脱力,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窗外已然大亮。
额头上覆着温热的毛巾,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膝盖上的伤口也已经被包扎好,母亲安静的躺在对面的床榻上,脸上的潮红已然褪去大半,昨晚他背着母亲从行宫里逃出来的经历更像是一场梦。
可枕边那叠得齐齐整整的毛皮大氅却在清晰的向他宣告,这一切的真实。
看布置,这里应该是医馆的诊疗房,是她救了自己和母亲吧,还留下了这件氅子。
他不自觉的伸手抚上去,虽然不识得,但他知道这绝对是上好的料子。细细的鹅绒交织其上,摸起来软软滑滑,只是他的手太过斑驳粗糙,这样的触碰,如同亵渎。
猛地收回手,那眸子里又是一片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该有的的沉寂和清明。
.......
虞苒苒最终只赶上了灯会的尾声,没能实现连本带利玩个痛快的豪言壮语,回府后便一直郁郁寡欢,玉柚,玉桔两人劝慰良久,也不见好转。
还躲在被窝里偷偷掉了两滴眼泪。
虞涧抱着头,说她打肿脸充大善人,活该。
孟子瑶却好不心疼,当即又逮了他训话,令他务必想法子哄妹妹。
虞涧着急摆脱碎碎念,便提议叫虞苒苒明日一同进宫去,说是待见了姑母,再有不开心,定然也全好了。
孟子瑶想想,觉得甚有道理,便同虞桑打好了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