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狭小的民居房中，吴敏岚咳的很厉害，她知道自己病了，很严重，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嗓子很痒，又重重的咳了几声，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颓然躺倒在床上。　　　　头顶是惨白的天花板，吴敏岚眼神毫无焦距，脑海里全是前未婚夫夫妇相守相依的场景。狠狠闭上双眼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可心里总是钻出来他对身旁妇人的殷殷笑貌，挥之不去。　　　　吴敏岚很后悔，恨房凯对自己始乱终弃，恨那些对自己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男人恶心的嘴脸，恨那些正室对着自己时，流露出的不屑，如同看垃色一样。　　　　她更恨自己识人不清，明明世界已经把最好的放到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为何自己会沦落至此。咳咳咳，吴敏岚嘴里晕开一股铁锈的味道，胸前发黄的被子上溅了一滩血迹。　　　　吴敏岚想直起身查看，可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向前的双手跌落至床沿，久久未动，已然气绝。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北行的绿皮车厢中，‘啊’一声惊呼，穿着朴素的吴敏岚惊恐的环望四周。　　　　明显老旧的环境，这不是当年自己乘坐的去往首都的火车么？脚边笨重的大包，还是母亲用家里不穿的衣服缝制的，破烂却结实。真实还是虚假，吴敏岚分不清。嘴里仿佛还残存着铁锈味道，吴敏岚下意识的咽口唾沫，很甘甜。　　　　难道是梦？抬起纤细的右手，在大腿处用力一掐。神经末梢传来的疼痛让吴敏岚五官皱在一处。　　　　是真的，自己真的回来了，吴敏岚喜极而泣。　　　　“你好，我叫刘晴芷，我来帮你吧！”新同学到来，刘晴芷首先递出橄榄枝。　　　　徒手背了一路，还没怎么吃苦的吴敏岚礼貌的朝来人笑笑。宿舍楼和一般的家居房不一样，为了节省空间容纳更多的学生，大多采用双廊式，女生宿舍楼正对着太阳。逆行的日光下，空气中的尘埃无所遁形，却让吴敏岚看不清刘晴芷的面貌，只觉得来人身材高窕，气质很好，心中不禁：当年宿舍里什么时候出现这样的气质美女。旋即又想，自己当年一心扑在房凯身上，何曾对其他事情上心。　　　　想到这，心里一窒，嘴角的微笑僵住。　　　　刘晴芷发步向前，瞬息来到门口，看着新同学窘迫的大包，不露声色，正要伸手。　　　　大红色格子衬衫，衣角被掖进下身的牛仔裤里，越发衬得来人比例极好。视线上移，白皙的脸庞，一双大大的眼睛闪着善意。吴敏岚嘴唇抿成一条线，凤眼闪过惊讶。这不是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宋大力的妻子么？五官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比自己见到的人青春年少，没有皱纹而已。　　　　吴敏岚皱着眉，拎着大包袋子的手臂一转，没有让刘晴芷碰到：“不用了，东西看着大其实不沉，都是被褥。”可能觉得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了，最后带上一句：“谢谢你啦”　　　　对方明显和自己不想牵扯的样子，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你不稀罕理我，我也不稀罕搭理你。更让刘晴芷心生怪意的是，对方眼神里闪过的惊讶，难道她认识自己？可是记忆中没有这号人啊！　　　　恰好这时，老刘头叫孙女过去。刘晴芷也没多想，小跑过去与爷爷一起擦拭桌子。　　　　吴敏岚把大包裹放在桌子旁，首都大学的宿舍很时髦。一个宿舍只住四个学生，分为上下两层，上面是床铺，下面是学习用的桌子。吴敏岚打好水，沾湿抹布，把搁置整个暑假的床铺仔仔细细擦了一遍，边边缝缝都没有放过。　　　　两边人各忙各的，相安无事。　　　　门又一次开了，进来两拨人。　　　　为何说两拨呢？从他们的穿着就能看出来。前一波穿着朴素，女孩子穿着洗得发旧的校服，可能是高中的，应该很是珍惜的衣服，带着不常穿的折印儿。女孩左右的男女，应该是女孩的父母，笑容拘谨，不常出门的样子。　　　　后进来的母女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高人一等，下巴高高的抬起，对着前面进来的一家人摆明了不屑，鼻子一哼，烦了个白眼。　　　　操着一口乡音的黝黑汉子双臂一扬，把用尿素口袋缝制的大包放到桌子上：“孩她娘，打盆水来，给擦擦。”　　　　“哎！”妇人爽快的应声，动作麻利，一副干惯了的样子。不一会儿，铺上铺下擦得干干净净，又和女儿整理床铺。　　　　汉子一路累的不清，坐在学生椅上喘着粗气，背后的汗衫湿透了，黏在背上。　　　　刘晴芷收拾的差不多了，正在用衣撑撑好衣服挂在衣柜里。老刘头拿出老爷扇，看到对面的汉子搭话：“爷们，累了吧？”　　　　清水乡的习惯，不论年龄大小，都互称爷们。　　　　汉子漏出满嘴的白牙，笑的开心：“哈哈，累也高兴。我女儿，学习是这个，全县考上首都大学的唯一一个。”　　　　男人应该对女儿很是满意，提到她竖起大拇指，眼里的笑意溢了出来。　　　　“爸……”女儿害羞的提醒父亲，不是很白的脸颊红的厉害：“你们好，我是陈招娣，来自北城岭山。”　　　　老刘头哈哈一笑：“好好，都是好孩子。这是我孙女刘晴芷，以后可要一起好好学习，为祖国做贡献。”　　　　男人好似感觉不到女儿的害羞，朗声称是。　　　　高人一等的母亲，小声嗤笑：乡巴佬。她自以为声音很小，可是阳台里的老实妇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陈招娣父亲脸上闪过恼意，老刘头摇摇头轻声劝慰，别和她一般见识。　　　　高人一等的女儿却不答应了，一脸的不耐烦：“妈，我不要这个床铺。外面的厕所味全都飘进来了，难闻死了，”　　　　首都大学的宿舍设计很时尚，可还没有现代冲水马桶的单间待遇。一层一个大厕所，她们四个正好倒霉，离厕所最近，两个月没有使用的情况下还有味道，可想而知开学后的情形。里面的柳刘晴芷和陈招娣倒还行，阳台的微风可以稍稍抵挡这个刺鼻的味道。　　　　打扮时尚的妇人也意识到了，看都没看对面的吴敏岚，直奔里间的陈招娣一家。用自以为很温柔的语气说道：“这位同学，你看可不可以把你的位置和我换一换，她娇生惯养的没经历这些。”　　　　这话说的有些气人，你女儿没经历过，就合该别人让着她，哪家的道理？　　　　汉子一改刚才与老刘头的和颜悦色，本着脸不耐：“我家孩子小也没经历过哩，不换。”　　　　在一旁忙着的陈招娣妈不安的拽拽汉子的衣服，让他消消气。　　　　汉子在刚才与老刘头说话时就站了起来，身材魁梧，卷起的袖子露出鼓鼓的肌肉，双手插在腰间，也不理时尚妇人的要求。　　　　时尚妇人理论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怕汉子乡下人野蛮动手，梗着脖子不敢说话。　　　　瞄到旁边穿着朴素的刘晴芷，老刘头上了年纪也不足为惧。　　　　“这位同学，看你就是个懂事的，不然和我家艳妮换一换？”　　　　这话就更有意思了，给换就懂事，不给换就不懂事了。　　　　刘晴芷也不恼，直言不惧，正色道：“阿姨，床位都是学校安排的。如果阿姨对床位不满的话，可以向学校反应。”意思就是，你找我没用，有本事找学校去。　　　　老刘头满意的眯起眼睛，好孙女，做得好。　　　　时尚妇人被拒，脸上登时不快。看着在与老刘头并排的壮汉，僵硬的转身，走到女儿面前才敢放话：“一群没素质的。”　　　　时尚妇人的女儿满脸的不愿意，也没办法，自去生闷气，时尚妇人在旁边又是哄又是劝的。　　　　没说一句话的吴敏岚眼神暗了暗：李艳妮，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