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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入夜就寝,李凤鸣只要想到那画面,心还在怦怦跳。
她躺在幽暗的帐中,抬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却拦不住心里那个没见过世面、疯狂尖叫的自己——
竟和《英华宝鉴》里写的差不多!
虽然萧明彻的后背伤痕交织,让人看着就心怜,但转过身来……
居然就是《英华宝鉴》上写的那种:兼具力与美的、与女子有所不同的、光洁而坦荡的“胸襟”!
赏心悦目,真的赏心悦目啊!
李凤鸣红着脸无声偷笑,甚至不由自主地摇头晃脑。
她自觉动作很轻,但身旁的萧明彻却被扰到不得安宁。“赏什么赏?!老实睡觉。”
李凤鸣讶异愣住:“呃,我……说出来了?”
枕畔人以清冷哼声回答了她。
“哈。哈哈。我无意冒犯,第一次见,难免有些激动。”
李凤鸣连连干笑,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
“那个,你,我……我嫁妆里有祛疤生肌的脂膏,对陈年旧伤也有效,只是要用许久才能彻底消除。等回了淮王府,我先拿一罐给你试试。”
“不必。”萧明彻翻了个身,在黑暗中背对她。
其实他说这两字时并未加重语气,也没有太明显的敌意,但对李凤鸣而言,却有一种“凉水兜头泼面”的功效。
她盯着黑黝黝的帐顶默了半晌,低声道出满腹疑惑:“淮王殿下,按理说,经过今日种种,我们之间至少该多些友好互信了吧?”
这会儿倒回去想想,自从下午离开紫极园后,萧明彻对她的态度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古怪。
萧明彻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这让她愈发一头雾水:“是不是我贸然将事闹大,坏了你原本的计划?”
可他原本的计划不就是“以挨顿打来帮齐帝平事,换取夏望取士的机会”么?
她将事情闹大,不但让他得偿所愿,还促使齐帝缩减了他的禁足期、帮他拉到太子与皇后做为临时盟友……
这么想想,应该没坏他什么事吧?那他是在不高兴什么?
萧明彻还是没有回答她。
就这么,两人俱是一动不动,各怀心事地沉默着,渐渐就有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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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彻又梦到自己站在雪地里。
但眨眼之前,天地就由寒凉惨白变成了猎猎火红。
像李凤鸣那件绣着初云双头凤的外袍一样红。
炽烈而张狂,仿佛能焚尽所有冰冷,让他周身暖洋洋。
身后又传来李凤鸣那带笑的声音:萧明彻,我说我会帮你,你信吗?
萧明彻心中有两个声音在鼓噪争吵,一个说“信”,一个说“不信”,许久都无定论。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带着迟疑的试探,缓缓回头。
他看到李凤鸣裹着火狐裘大氅站在树下的侧影。
她盈盈抬眸,笑靥如花——
在她对面三五步远的位置,站着他的皇兄,大齐太子萧明宣。
太子是国之储君,地位天然比其余皇嗣高半头。
纵有恒王那般强劲的对手,萧明宣在明面上依然能轻易享有世间最好的一切。
萧明彻需要一次次用自己为赌注,才有可能换得些不起眼的机会。
例如,他需要晋亲王,才能稳固自己在朝中那微不足道的地位,以保障自己将来有些许活下去的筹码。
所以他得接受和亲联姻。
又例如,他需要在今年的“夏望取士”中争取选才机会,才能逐渐丰满羽翼,结束在雍京城内单打独斗的局面。
所以他得帮父皇顶下廉贞的事,平白挨钱宝念一顿毒打。
但太子萧明宣不必费太多心力,不必用任何笨拙的法子,不必让自己陷入狼狈难堪的境地,就可以得到一切机会的优先权,就会有能人志士源源不绝蜂拥至他门下投效。
齐魏联姻最初是太子推动,齐国这边的联姻人选原本也是他。
这件事,萧明彻不确定李凤鸣是否知晓。
若让人在萧明彻和萧明宣中做选择,好像,是个人都会更愿意选择后者。
梦里的萧明彻发不出声音。
其实他很想说,李凤鸣,今日多谢你来护我。
虽然,你大概不是真的为我而来。或者应该说,不单只为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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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李凤鸣揉着眼睛坐起,一扭头就看到萧明彻那张明显没睡好的脸。
“淮王殿下,你冷冷瞪我的样子可真刺眼,”李凤鸣软软嘟囔,“昨夜没睡好?我吵着你了?”
因他俩拒绝留人在寝房值夜,这些日子两人越发熟了,在寝房里的言行就一天比一天更少拘束。
萧明彻掀被下床,不冷不热地道:“你一晚上翻身越界五次。”
且五次越界都在“动手动脚”。不是手搭上他的腰,就是腿贴着他的腿。
李凤鸣倒不认为他在唬人,于是薅着凌乱长发想了想,尴尬嘀咕:“好像做了个挺激烈的梦,但想不起是什么了。”
她稍顿,抬头看向萧明彻隐有不悦的背影。
“实在对不住。我平常睡觉都很规矩,你知道的。”
“嗯。”萧明彻转身取衣衫去了。
许多人在没睡好时脾气都大,李凤鸣自觉昨夜扰了他好梦,再想想自己还得找他借用淮王府名下可靠工坊,便和软赔笑。
“你再忍小半个月,等下月初回到淮王府,我们就可以分房睡了。”
她是诚意宽慰,想让他心情好些。
但她没看到萧明彻闻言僵在了柜前,更不会知道……
他心情更糟了。
虽然,他也不懂自己在不高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