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视频的时候还没觉得,现在在现场看着,乌念云那头浅发,衬着淡漠的神情,何止是左星予,就连和她搭戏的区远深都一阵无力。
这场戏是接在刚才那一场亲密戏后面的。
洛扬和花筱经常厮混在一起,虽然他们的长辈都不同意他们一起玩,但正所谓得不到的是最好的,花筱压根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而他也觉得哥哥对花筱有偏见。
即使少年人还没有弄清楚对花筱的偏爱源自于什么,却还是遵从本心,心甘情愿被花筱拉出来,冒着逃了晚自习的风险在街上乱逛。
两个年轻人,怀揣着对未来的畅想,在夜色下一瓶又一瓶的发泄这长久以来的郁闷。
双双喝醉后,洛扬强撑着将人弄回租住的房间,勉强脱了鞋袜就一头栽倒在床上,睡的人事不省。
等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摸出手机一看,十几个未接,再想想逃了一上午的课,洛扬忍不住哀叹一声,抱住了脑袋。
被洛扬吵醒,花筱不满的哼哼了一声,翻过身来,正好跟洛扬面对面。
这样近距离跟花筱接触是从来没有过的,洛扬愣怔着,目光不自觉落在花筱因为睡着而微微嘟起的嘴唇上。
手底下捂着的耳朵慢慢变红。
洛扬好像痴了,呼吸颤抖着凑过去,轻轻啄吻一下,柔软的触感让他一发不可收拾,忍不住吮吸亲吻起来。
花筱的睫毛抖得像风里的花瓣。
终于在湿热的吻顺着脖子向下时,花筱推开了洛扬。
洛扬惊愕抬头,对上花筱含着泪也依旧清冷的眸子,瞬间冷静下来。
花筱往后退了退,坐起来,目光由上而下望着他,让他觉得自己格外卑鄙。
讷讷坐起身,洛扬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充斥脑海,那句“我喜欢你”已经挂在嘴边,花筱忽然收回目光,淡淡道:“你该去学校了。”
一句话像是拿着灭火器的消防员,直接把爱情的火苗喷成了正月里的雪地。
洛扬定定看了花筱几分钟,直到她不耐烦的回看回来,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最终夺门而出。
直到导演喊卡,区远深还有点回不过神,刚刚乌念云的眼神就像把刀子,他要真是洛扬,已经被扎死上百回了。
区远深揉揉胸口,瞅了眼安安静静坐在边上的乌念云,苦笑道:“你就不能温柔点吗,好歹我也是你的cp吧。”
乌念云指尖玩着一支未点燃的细烟,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缓缓摇头:“我觉得咱俩这也不算cp吧。”
区远深愣了下:“这还不算?那怎么才算?”
剧本乌念云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遍,在她看来,究其根本,这部剧的核心不在于爱恋,而在于自我救赎。
女主不用说,在与前男友的恋爱中几乎丧失自我,一切以前男友的需求为先,分手以后颓废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成了废人,之后在与男主的数次交锋中发掘出一个崭新的,光芒四射的自己。
男主也是一样,事业受挫,父母不理解他的迫切,弟弟也不听话,几乎处于人生低谷,而后因为一系列事件,明白自己一切的烦恼根源,都来自于自己对自己和他人严苛到几乎不可能实现的超高要求。在解放自己之后,不再要求事业一定要多么成功,不再强迫父母理解自己,不再苛责弟弟一定要达到他的要求,至此,终于完成了自我解脱。
花筱很可怜,原本美满的家庭一夕之间只剩自己,还有一堆不甚熟悉的亲戚,虽然说不上寄人篱下,可那些写满同情和怜悯的目光,无时无刻不提醒她,你已经是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了。于是她叛逆,她将自己几乎变成另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好像这样就能用那些厌恶的眼神盖住自己的脆弱。然而直到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她才发觉,自己那些伤痛,其他人并不在乎,自己将伤口藏好,就不会有人发现并来戳上一下。时间久了,花筱自己也很少想起从前的生活了,看不见那些知道她伤口在哪里的人,她好像就又变成了那个无坚不摧的花筱。所以最后她选择远走异国,等她将自己治好,就有勇气踏上返程了。
洛扬也一样,从小生活在哥哥的阴影里,别人说起来,都是洛铭,还有洛铭弟弟,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洛扬这个名字,其他人都只记得洛铭。他听父母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要是有你哥哥一半就足够了。他也想,可他达不到,他就是个普通人,没有洛铭优秀,永远也赶不上他。最终,他也明白了,自己就是个平凡又普通的人,没什么不好,碌碌一生也不算太坏,至少他心里清楚,生命的意义在于自己回顾一生时是否觉得值得,前二十年他一直在追逐洛铭的脚步,现在看来一点也不值得,以后的几十年,他要做自己觉得值得的事了。
乌念云漫无目的的想着,也随心所欲的说着,不知不觉身边围了许多人,连导演也在一边凝神听着。
左星予站在不远处,看着人群里熠熠生辉的乌念云,轻轻叹了口气。
费若岚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扭头看过来,面上半是欣慰半是忧虑,也为他叹口气。
视线转回到乌念云身上,费若岚却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曾莫。
如果每个人都能做到自我救赎,那就不会有那么多庸人了。
乌念云的想法很散乱,基本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区远深听着听着,渐渐也领悟到了一些东西,自己到一边琢磨去了。
梅禾导演一边听一边点头,瞧着乌念云的眼神也越发满意。
她果然没看错,乌念云是最适合这个角色的人。
整部剧里,最难演绎的就是花筱这个角色。
表面上看起来,花筱是因为亲人和朋友的支持关怀才能振作起来,可事实上,花筱外表上看着已经痊愈,已经足够强大了,内里却依旧溃烂不堪。她需要的,不是别人的关怀问切,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被提醒撕开伤口,她要的,仅仅就是普普通通的平常对待,哪怕是厌恶到拒之千里也可以,只要给她足够的距离和空间,让她自己愈合。
梅禾导演在乌念云身上也看到了这种内外差异的矛盾感。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会因为不同的人和物而触发的感觉。
她很期待乌念云的演绎。
直到下午七点,乌念云一天的拍摄终于全部结束。
左星予中午都没能和乌念云说上话,一直在听剧组其他人和乌念云讨论剧本,现在才能把乌念云领回来。
梅禾导演之前一直没看到他,这会才注意到,吓了一跳:“嚯,来接小乌啊?”
左星予瞧瞧一脸疲惫的乌念云,也没说自己今天一直在这,打了声招呼就拉着乌念云溜了。
区远深换完衣服出来四下一看,纳闷道:“花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