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转醒的少年把脑袋慢吞吞地摆正裴喻洲这才看到他白皙的左脸蛋上被安全带勒出了一道显眼的红痕。少年的眼神都还是迷蒙的,看起来有点滑稽,这副模样很难让人把他跟刚刚在车上开电话会议的那个手段果决的样子联系起来。
他轻笑:“小朋友你要这个样子去见那群严谨的研究员们吗?”
裴喻洲边说着边指了指车内后视镜让他自己好好看看。
他这个样子说他是神洲的神秘王牌有谁相信呢,往那群科研人员面前一站,说他是趴桌上刚睡醒了翘课来捣乱的高中生恐怕倒是更贴切一些。
渝昔耷拉着眼皮半晌才看清楚自己的模样淡定地摸了摸那道长痕,道:“供血不畅而已拿热毛巾敷一敷就好了,问题不大。”
少年顶着显眼的印子一本正经解释的模样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反差萌。
裴喻洲更觉得好笑了这是还没睡醒?这是在车上哪里来的热毛巾。
他把空调关了,伸出手想去拍拍少年的脸让他清醒清醒,结果刚碰到他的脸渝昔就头一歪又睡过去了嘴里还有些含糊地喃喃“或者搓一搓就好了再等一会”
渝昔从昨晚到现在加起来睡了还不到四个小时,脸蛋刚碰到温热干燥的掌心就困意回笼眼皮一合又要睡。
裴喻洲的脊背瞬间僵住了这手撤走也不是留着也不是掌心相触的地方像是藏了一团火,一路烧到他的心口处,烧得他心口乱跳。
“渝昔昔?”
少年没有反应,把他的手当成缓解的热毛巾了似的,睡得安稳。
裴总活了二十七年,也是头一回体会这么陌生的情绪。
空调关早了车内渐渐升温,裴喻洲现在脸上也有点烧得慌了,是闷的。
瞟到少年在他掌缝中隐约透出的红印子,裴喻洲不太确定地想,自己的掌心是热乎的,要不帮他搓一搓印子?
正好还能把人弄醒,就能赶紧下车去吹点凉风了。
男人粗粝的手指在少年温腻的皮肤上缓缓滑动,裴喻洲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他感觉自己好像在摸一块水豆腐,软得不可思议。
他眉头拧得死紧,表情严肃得好像正在谈一桩上亿的合同。
这人真的成年了吗?!这是成年男人的脸该有的软度吗?
心里胡思乱想,裴喻洲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一个力道没收住居然在渝昔的脸上捏了一把。
渝昔当场痛醒。
裴喻洲:“”
这他妈的更要命了!
渝昔这回是真的清醒了。
他的皮肤白,左脸蛋上本就未消的红印上此刻还多了一块指痕,显得更滑稽了。
但这回裴喻洲不敢笑了,他的脸终于热得红了起来。他尴尬地在脑内组织言语措辞,想着该怎么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
渝昔却并不在意,还以为他是好心叫醒自己。于是他揉了揉眼睛,终于把安全带给解了:“抱歉,太困了,还好你叫醒我,不然误事了。到了是吧,我们下车吧。”
说完率先下了车。
裴喻洲松了口气,又莫名有点遗憾。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遗憾个什么劲,于是烦躁地将空荡的掌心重新放回到方向盘上,把车停好后也下了车。
星火医药这边毕竟连年亏损,主要工作就是做研究,平时也很少谈什么大生意,还是需要裴喻洲从神洲拨款支持才能运营下去的分公司,所以裴喻洲一般没什么事是很少过来这边的。
前台接待处的工作人员一见老板居然一声招呼不打地就过来了,惊得差点把资料撒了,顿时站得笔直地朝他们问好,然后就拿起内线电话想通知各部门主管,被裴喻洲一抬手制止了。
这边的人都身有实验项目,需要集中注意力,没必要分神在乎无关紧要的事情。他是老板又不是皇帝,不需要那些虚礼。
前台接待欲言又止地放下电话,恭恭敬敬地将两人送走。
裴喻洲带着渝昔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各工作区,结果走到实验项目区时迎面赶来一位手上拿着东西、穿着无菌服的科研人员,那人急匆匆地横冲直撞,差点绊到渝昔身上去。
他忙把人一拉,及时地拽进自己怀里,免了一场人仰马翻的闹剧。
两人站定下来,裴喻洲抚了抚渝昔的后背,确认道:“没事吧?”
还不待渝昔说话,那人脖子一粗倒先凶起来了:“不看路吗?没看见我手上拿着的是什么吗?打翻了你赔得起吗!”
裴喻洲两道剑眉凌厉地挑起,怒意在眉心堆积,正欲开口时忽感掌心一软,松了气。
渝昔暗暗地拉住了裴喻洲,冷静地朝那人看去:“哦?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你拿着跑那么快?”
谢奇见这人不道歉,居然反问起他来了,怒了:“这是试剂盒,库存量本来就少了。你哪个组的,怎么没见过?”
这边吵闹的动静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不忙的纷纷停下工作看了过去,有些老员工们认出了渝昔身边的是裴喻洲,吓得脸色都发青了。
谢奇是新来不算很久的职员,看着裴喻洲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竟没有想起来是谁。
渝昔好脾气地随口胡诌:“新来的,第一天上任,不太懂这里的规矩。”
少年脸上还顶着可笑的淡印,表情温温顺顺的倒真的像个职场菜鸟。裴喻洲在一旁看得好笑,没想到他家小朋友还有表演天赋,一时也不急着替他声讨了,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发展。
“我最烦你们这些新来的,什么规矩都不懂就会坏事!我看你连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吧!”谢奇眉头一竖,颇有职场刻薄前辈的样子教训道。
真职场前辈们恨不得冲上去把他的嘴给捂住,不管是不是新来的,他居然对裴喻洲亲自带来的人这种态度,是嫌自己的职位待得太安逸了吧。他自己一个人就算了,千万别连累到整个组。
。
“我确实是比不上谢前辈专业”渝昔话锋一转,“不过你这样做,试剂盒不是会失活得很快吗?看起来你像是赶着送试剂盒去某个实验室,但是你的动作这么大,而且站在这里和我浪费这么多时间。试剂盒出了低温箱这么长时间,这不是浪费它的活性时效吗?”
“而且穿着无菌服,可以满世界乱跑的吗?这可是有认证的正规地方,你这样万一今天药监局的人心情好不打招呼就来视察了,你赔得起吗?”
少年风轻云淡地就把那人说的狂言妄语送回去了,明明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无端让人脊背生寒。
“你、”渝昔的语气突然加重,“是哪个组的。”
谢奇被少年一叠声的问句砸懵了,一时哑口无言。
四周的人也被他这股陡然增强的气势镇住了,这这男生看着年纪这么居然问的句句都在点上,这个表现绝不是门外汉。
谢奇是材料管理组的,工作内容相对轻松一些,而且因为是管分配的,又是走了后门进来的,所以在小职员里一贯比较横。突然被人一呛声,脸上挂不住了:“你、你你又没上手实操过,别一副读了点书就好像会应用了一样,书本和现实是有差别的。”
“这种酶标抗体既能保留其免疫活性,又能保留酶的活性,被你跑来跑去这么一剧烈摇晃,还脱箱操作,现在还有什么用?前辈?”少年浅浅地笑了起来,眉目却冷得像冰造的镜子一样。
见他不回答,渝昔上前一步,吓得谢奇倒退一步。他色厉内荏地大叫道:“你干什么?!”
渝昔还是看清楚了试剂盒外边贴着的标识,“unity哦,原来是拿去免疫科实验室的啊。”
周围的都是一些研究文员,他们纷纷拿起手上的文件挡住嘴,差点笑出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这人被人戏弄成这样。
谢奇恼羞成怒,伸出根手指朝他指点两下,道:“你完了,你第一天上任就这么不尊重人!我现在就去和人事主管说,你收拾东西滚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