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信也不打算追问,只是觉得她很特别,有种挖到了宝藏的喜悦;王信就这样站在楼下抬着头看着背单词的杨寄柔,风一会把她的书吹得哗啦响,一会又把她的头发吹到脸颊上,她用手掌压住了翻动的书,另一只手随便地拢了拢头发,又继续沉寂在自己的功课里;王信觉得这画面好看极了,比身后的山山水水更生动,更雅致,本想让杨寄柔跟自己去散步,可看到这样的画面,他又有些不忍心打扰,敛声息语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傍晚时候,王信被李峰叫到房间里喝茶,李峰说预计三个月后还要再拍一部网络剧,新的这一部要比现在这个更精良,让王信好好准备一下;
“剧本呢?剧本已经有了吗?”王信问;
“这次是平台主投,但版权可以谈到四六,剧本由他们定,但我们必须得出一个编剧,我有点犹豫,所以想问问你,你到底是想走制片人方向,还是编剧方向?”
“峰哥你这问的也太突然了,这两个方向我都不太确定。”
“你要先确定方向,定好了方向之后,我这边肯定全力支持你,帮你把路铺平。”李峰肯定地说着;
“那我要走富商方向。”王信打趣到;
“滚出去吧,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王信既不想做制片人,也不想做编剧,其实连富商他都不想做,现在的工作强度是他很满意的,不用加班,不用出差,没有任何压力;他从来不奢求大富大贵,他小时候见过他爸因为工厂发不出工资,被一群职工当街拦住,他那时候坐在车子里,他爸下车跟职工们一一解释,人群里还有一两个情绪激愤,看着随时都要爆发的样子,王信在车子里看到这一幕恐惧极了;后来他爸跟他说,做生意就是这样,一定要有担当,你手里的钱其实并不只是自己的钱,不能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花得出了差错,你身后几百个家庭就要跟着受牵连。那次听他爸讲完之后,父亲的形象在他心中变得很高大,他知道他父亲是个有担当的人,但他同时也知道,自己不是,所以王信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生意,要挣大钱。
制片人这样的工作他也是没什么兴趣,如果不是因为杨寄柔在剧组,他是不会对这个行业多一分关注的,只要挂上工作两个字,他都不提不起精神,这世上除了工作之外的事,他都兴致满满。
杀青宴上李峰把杨寄柔安排坐在了导演身边,王信坐在对面,大家都说着场面话,总结起来大体就是:你辛苦、我辛苦、大家都辛苦了;你是最棒的、我是最棒的、大家都是最棒的。每次王信看到这种场面,心里都会默默感慨:一群自称是做文化内容的家伙,连一句稍微带点底蕴的祝酒词都说不出来,躺在地底下的文人们要是知道现在的文化正在由这么一群人传承着,怕是会气得掀开棺材板。酒过三巡之后,他看到对面的李峰拉起了杨寄柔的手,低着头在她耳边说话,他赶忙起身,端着酒杯就走了过去,“李总,我来敬你一杯,下午你跟我说的那个事,我仔细想了。”王信一边说这话,一边用手拍拍杨寄柔的肩膀,示意她把座位让给自己,赶紧找个别的角落待着去,杨寄柔心领神会,起身离开了。跟李峰扯了两句,王信就放下酒杯,想去找杨寄柔说说话,四处看了一圈,也没发现她的身影,他起身去宴会厅外面找找看,也是一无所获。回到宴会厅的时候,他看到红光满面的李峰又坐到了公司行政的身边,行政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酒后的中年油腻大叔,李峰一边对小姑娘侃侃而谈,一边还用手猛拍着小姑娘的大腿,讲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小姑娘看到王信也正往这边看,用表情在喊着:信哥快救救我吧!王信一个快步走过去,拉起李峰,“峰哥,别喝了,我送你回房吧。”他强拉硬拽,把李峰从宴会厅拉了出来,一路扶着送回了房。
这一幕杨寄柔都看在眼里了,她刚从洗手间出来,正在因为刚才那一段及时的英雄救美而心起涟漪,她拿起手机打算把王信叫到外面,想把自己心里这些小波澜都推给他,说不准两个人可以趁着微醺的酒意就此开诚布公,哪怕在这时候说一句“我也喜欢你”也是丝毫不违和的;可她转眼就看到了王信的第二场英雄救美,跟刚才也看不出过多差异,她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是那个特殊的存在,就像打游戏一样,原以为自己解锁了什么了不得的成就,看多了才知道,原来不过是新手指引里送给所有人的基本装备,自己还当作是拿到了限定道具而洋洋得意。杨寄柔放下了手机,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精心地准备了一把漂亮的雨伞来迎接夏天,可夏天却只有一场要下又不下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