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左飞解释说，那年左爷爷去世，遗产几万块钱全给了跳级上大二的左扬，左家夫妻做生意被合伙人算计又赔了个底儿掉，夫妻俩不愿动孩子的钱，两人一合计，很莽地去街上摆起了无证烧烤摊。

左先生咽着口水蹲在人家烧烤架前，硬生生顶着油烟炭尘看了一周，记住了每一样食材的烧烤步骤。左夫人则负责攻略人家老板娘，要来了菜肉调料的便宜进货点。

左家夫妻的经商事业，从出道开始，走的就是下坡路，两人一路猛踩油门向下俯冲，可以说，心有多大，赔钱的窟窿就能有多大。

可那回卖烧烤，却误打误撞，成就了他们唯一一次盈利的买卖，成为他们事业抛物线上一个意外的小凸起。

客人们好评如潮：老板和老板娘赏心悦目。烤串分量足，食材新鲜，价格公道。就是味道把握得不是很均匀，有时候特别好吃，有时候只是一般般。

特别好吃的时候，就是没课或放假的左扬帮忙烤的。

后来，街道展开了市容整顿行动，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依然是一个结局悲伤的经商故事。

左飞一边麻利地擦干炭槽、换炭生火，一边对夏商周评价：“大哥什么都会。”

夏商周觉得这个评价非常客观，认真地嗯了一声。

虽然两个当事人并没有意识到，但这应该是资深兄控左飞，与正在成为兄控的夏商周，之间的初次吹哥交流。

*

与兄控间温馨和谐的氛围不同，左大哥正经历着生命的又一次寒冬。

上个寒冬，出现在左飞对他出柜的时候。

作为一个为家庭拼命奋斗事业的铁直男，左扬在感情这方面是相当迟钝的，他根本无心于此，因此，左飞出柜的时候，他弄不清楚到底什么是同性恋，难得的呆愣当场。

以前听说过，看到过一些奇奇怪怪的新闻，可到底怎么就同性恋了？姑娘不好看还是小朋友不可爱？男人喜欢男人那不就是好哥们吗？还能干什么？

左扬当时只能回复：“你让大哥想一想。”

然后转头就让万能助理做了份关于gay的详细报告。

左飞看完，陷入沉思。

没孩子——那自己多挣点钱，以后自家儿子也可以给小飞养老。

圈子还挺乱——那一定要让小飞找个有道德懂礼貌健康上进的男朋友。

找男朋友……

当晚，左扬换了身休闲的衣服，去了本市最热门的gay吧。

总得了解了解吧？

左扬本来守规矩在吧外排队，安保人员眼睛一亮，矮油，来了个身高腿长的巨帅1号，眼看队伍中的小零们就快按捺不住，果断安排左扬插队，提前入场。

过了外套物品保管间，走进吧内，那炫目的闪灯，那彩色的烟雾，那震耳欲聋的音乐，还有那如魔似幻的扭动舞姿，立马唤起了左扬的童年回忆——这不就是西游记里的盘丝洞么？

正所谓“遍地飘0，孤苦无1”，左扬进了gay吧，就好比进了盘丝洞的唐三藏，小妖精大妖精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上去搭讪的就没停过。

没想到左扬跟和尚似的不为所动，妖精们暗恨自己功力不够，只得在手机上呼朋唤友，共享这一好消息：XX吧这里来了个超帅的1。

据说当晚酒吧营业额翻了五番。

左扬幸运地在零零大部队到来之前就脱身离开了。

再不走他就要自闭了。

回到家，左扬振作起来，总结了一下，他当晚看到的gay大体上有两种类型。

一种是说话嗲得很大声，穿着百花齐放，妆浓到直男肉眼可见的眼影男。

一种肌肉外露，各色小背心+贴身超紧运动短裤，理着小平头却莫名让人感受到女子力的平头男。

无论哪一种，都让左扬感到很绝望。

他家弟弟，从小长得帅，爱耍帅爱捯饬，打扮起来比明星也不差什么，可难道其实左飞真心喜欢的是这样的形象？

这模样走外面会被人说三道四的吧？

左扬脑补着被人指指点点的眼影左飞和平头左飞，胸口闷痛，险些流下老父亲的辛酸泪。

做了三天心理准备后，左扬把左飞找来，沉重地说：“无论怎样，哥哥都支持你……想化妆……或者换个形象也……”

他挣扎的语气，把左飞听得哈哈大笑，无奈道：“大哥你都在想什么啊。”

等左飞阐述清楚他是gay不代表他喜欢画眼影留平头，左扬生命的寒冬瞬间就破了冰，冷空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愉快的心情只持续了两个月，因为左扬突然意识到，左飞自己不喜欢那样的形象，不代表左飞未来的男朋友不喜欢眼影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