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妩满心欢喜,倾身靠过去。
周曜低声叮嘱了几句。男人温热的气息落在耳畔,是极陌生的感觉。玉妩起初耳尖泛红了一瞬,但很快,她唇边的笑意微僵,原本惊喜粲然的模样也悄然收敛。到了末尾,神情间浮起狐疑,姿态却有点僵硬。
她侧头,有些不解地看他。
周曜只挑了挑唇角,“记住了?”
“妾身记住了。”玉妩低声道。
*
抛开周曜末尾的叮嘱,回门之事终究令人雀跃。
玉妩出了映辉楼,脚步渐渐轻快。
佛宝紧随在后,起初没敢多问,等两人进了垂花门,才低声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刚出来的时候神情不大好,这会儿又跟捡着宝贝似的,走得这样快,奴婢都快追不上了。”见玉妩笑意愈盛,卖关子似的摇头不语,不由失笑,“殿下慢些,当心走出一身汗。”
玉妩才不怕出汗,她只想快些回院,跟徐司闺商量日子。
佛宝见状愈发好奇,追问不止。
玉妩被磨不过,便将唇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殿下准我回门!嘘,先别声张。”
佛宝闻言,赶紧伸手捂住嘴巴。
然而笑意却已爬上眉梢眼角,就连脚步都跟着轻快起来。
回到清漪院,跟徐妈妈和檀香莲屏她们说了此事,俱是欢喜。
莲屏是里头年纪最小的,六岁进了钟家,跟府里的许多人都相熟,一面给玉妩端才做好的牛乳茶,一面按捺不住问道:“既然是回门,殿下能带上咱们去吗?”
“是殿下回门,又不是你回门,急什么呀。”檀香笑着揶揄。
莲屏没搭理她,脸上却浮起可疑的微红。
玉妩忍不住弯起唇角。
出阁前日子过得散漫自在,莲屏因这手出众的厨艺,时常亲自去外头采买食材,每回都是钟固言身边的小厮陈荣陪着。那是韩氏身边陪嫁妈妈的儿子,生得还算清俊,为人也踏实,据玉妩暗里留意,两人交情匪浅。
莲屏为何因这揶揄脸红,自然无需多说。
玉妩抿唇,拿小勺慢慢搅着牛乳茶,抬眉笑觑莲屏,“就这么急着跟我回府呀?”
莲屏脸上更红,耐不住几人的目光围剿,红着耳根扭身走了。
徐妈妈在旁笑嗔道:“就知道欺负最小的!”
说着话追了出去,陪莲屏去厨房。
玉妩笑意不减,喝了口浓香微甜的牛乳茶,向佛宝道:“原打算带你回门,既是如此,这回先带莲屏吧,不能白欺负了她。王爷那边还病着,回门的事不宜张扬,等往后好转些,再成群结队地去。”
成群结队几个字,想想就热闹。
佛宝自不会有异议,只瞧着玉妩会心而笑。
正说着,外头徐司闺匆匆走来。
玉妩隔窗瞧见,不由将坐姿调得端庄些,手里仍捧着牛乳茶轻啜,神情却稍稍添了肃色。少顷,徐司闺奉命而入,朝玉妩端正行礼道:“启禀殿下,王府外来了位不速之客,门房不知如何打发,须请殿下亲自定夺。”
不速之客?
玉妩有点懵,忙问缘故。
原来数日之前,有只体型颇大的狗在王府周围溜达,虽长得凶悍威猛,倒也不曾伤人。门房驱赶后便未理会。谁知它每回被赶走后都去而复返,也不出声乱跑,只管在墙外逡巡,累了便贴墙趴着,直到天黑透了才蔫蔫的离开。
最初几日,门房还尽职尽责地驱赶,后来看它执着,不免心生不忍,只是好奇来路。
遂留意查访,才知这狗来自钟府。
因玉妩已是淮阳王孺人之身,门房不敢造次,遂禀于徐司闺,特来请示。
玉妩听完后目瞪口呆。
她知道虎子黏人,出阁前每日总要在她身边缠上许久,却没想到隔着京城里的数道长街,它竟会无师自通地摸到王府周围来。
以钟固言夫妇的性情,定不会放任虎子来王府给她添乱,这家伙必定是偷偷溜出来,一路闻着味儿招来的。
这般任性,着实让玉妩哭笑不得。
但许久没见虎子,到底是让人想念的。尤其那家伙闻着味儿大老远追过来,每日在墙外蔫头耷脑地等她,又很懂事地没在府门前胡闹,想想都令她心疼。
玉妩搁下茶盏赶紧起身。
出了垂花门,顺着徐司闺的指引快步朝外走,玉妩的心跳也渐渐变快。
嫁入王府这么久,除了映辉楼外,她其实还没去过外院别的地方。此刻沿甬道前行,两旁屋舍鳞次栉比,青金廊柱琉璃瓦,轩昂屋舍翘角飞檐,每一处皆彰显着皇室的威仪。
威仪的背后,则是悄无声息的搏命争杀。
而她身处其中,如同误入虎穴的鹿。
危机四伏而又如履薄冰。
若有虎子在身边,终归是属于她的一道防卫,只不知淮阳王会否允许她留虎子在身边。
心中猜度不定,府门已在眼前。
玉妩快步走出去,便看到一道黑影往跟前窜过来,虎子兴许是闻着味儿挪到了府门前,甫一见面便扑向她身上,又蹭又挠的,极是欢喜。玉妩抱着它毛茸茸的脑袋,一瞬间似回到无忧无虑的闺中时光,嘴里说着别闹,脸上却涌起粲然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