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掉直播软件后，一回头，温谨就看见李歌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但眼神却和方才截然不同了。

李歌翘着腿，坐直了身体，面上神情有些严肃，平日里漆黑明亮的瞳孔此时也变得格外深邃，但说话的语气却依旧比较温和，他开口轻声问道：“为什么不打比赛了呢？”

温谨垂下眼眸，掩去面上情绪，沉默好一会后，才轻声回道：“训练很浪费时间，还不如多直播赚点钱……毕竟我现在是靠直播吃饭啊。”

温谨说的话不无道理，而且他的声音温柔软糯，一旦小声说起来话就特别具有欺骗性，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不忍心去怀疑他话里内容的真实性。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李歌这次就是没来由地认为温谨在说谎。

一定不是这个原因。

温谨以前听话乖巧得很，从来不会骗他。

但是方才，温谨说话的时候完全不敢看直视他的眼睛。

李歌没有直接揭穿温谨，他喝了口水，坐得离温谨又近了点，望着他幽幽道：“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拿到DOTA比赛冠军的那天晚上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你那么激动兴奋的样子，还特别大胆话痨……”讲到这里，李歌停顿了一下，笑了笑，目光悠远，像是穿过了时光回到过去。

“感觉你那天晚上说的话比你之前一个月的话加起来都多……”

李歌想起上次他跟温谨出去吃饭时，一提到这个话题，温谨就变得格外低沉失落，但犹豫片刻后，李歌还是继续道：“我知道后来你身上可能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我也看得出来，你是喜欢那种站在巅峰的感觉的。”

“所以为什么不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努力尝试一下呢？”

“即便失败了，也不会后悔。”

李歌说话的同时，温谨的手肘始终撑在电脑桌上，右手掌捂住额头，低埋着脸，一言不发。

温谨侧身对着李歌，中间还横亘了一条手臂，李歌看不清他的表情，两人沉默片刻后，李歌后知后觉地发现温谨有些不对劲。

温谨的左手紧握成拳，肩头微微颤抖，像是……在哭？

李歌心头一颤，强硬地将温谨的手腕握住，将他转过身来，正对着自己，“温小谨，你——”

才刚开口，声音便戛然而止。

只见温谨脸色惨白，漆黑的双眸里噙着泪光，紧咬着唇，像是在努力压抑痛苦，不让自己的情绪那么失控。

李歌错愕地愣在原地，他完全没有料到，温谨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温谨强忍了许久，却在抬眼看到李歌的那一瞬间，忽然就绷不住了，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

瞧见温谨的眼泪，李歌一下子就慌乱了，心脏像是被什么利器刺痛了一般，他笨拙地抬手抹去温谨的眼泪，手足无措道：“对、对不起……我不说了……”

温谨摇了摇头，想说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但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温谨偏过头，似乎想躲开李歌的目光，不让李歌看见自己这般丢脸的模样，然而李歌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他伸出手，把温谨按到自己肩头，温柔地抚过温谨柔软的头发，笨拙地轻声安慰道：“别哭，不说了……哥不说了……”

温谨整张脸埋在李歌的肩头，周身都被李歌的气息包裹着，虽说手指和心脏还是能感觉到钻心的疼，但整个人却慢慢平静了下来。

其实李歌有一点说的不准确，他确实喜欢那种站在巅峰的感觉，但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

温谨觉得自己要是能站得更高点，就能离李歌更近一点。

温谨知道自己很没用，喜欢了李歌这么久，却连告诉他的勇气都没有。念书不行，性格也不好，唯一的天赋就是打游戏厉害，但是在主流目光中，这个职业也不太被认可。

如果能拿到世界冠军的话，如果能证明自己的能力的话，是不是就可以离李歌更近一点？

17岁的温谨是这么想的……

结果这个梦还没有开始，他便永远地失去了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