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秦氏一行人。
那船儿无窗无门,两边通风,船夫双桨荡开,顺流直往,倒也不疾不徐。秦氏掀开布帘,往外打量,与镇上不同,这里尽显繁华,不远处是堤坝,上了堤坝才能入城,是不能坐船入城门的。
渡口停泊了无数条乌蓬船,乌压压的一片人流井然有序,或上或下,川流不息。
秦氏扭头喊:到了。佟明点头,将货物背上,小心的随秦氏上了木板,木板下是水,不知深浅。水乡人家倒也大胆,不过一息便踏上路,又随人群排队进城,城门赫立,城墙牌匾写着清河县,城下站着两个城门楼侍卫,逐个检查是否带刀剑等物,才放行。
夫妻俩到一处摊子坐下,店家是识得这两口子,端上热茶,佟明忙道谢,称是等老丈人,双双寒暄才坐下,来的时辰尚早,街头巷尾人头络绎不绝,各店小二吆喝声此起批伏,烧饼,切糕,混沌,面条,香味四溢,还有那走货郎叫卖布匹,香烛等物,打铁的,书行酒肆,香粉口脂,米油酱醋,看得人眼花缭乱。
佟明远远见一辆马车在人流中驶来,竟是秦老爹亲自驾车,青衣长袍,袖口处作捆绑样式,有些不伦不类,头发花白,却是老当益壮。跳下车,又放了矮凳在地,那帘子被素手掀开,竟是位姑娘,摊贩小二也忙里偷闲看将起来,
那姑娘不过舞勺之年,却是杏眸朱唇,皮肤白皙,眼睛亮晶晶宛如一捧山泉般,柔顺的头发结髻于顶,其余分股,使其自然垂下,并束结肖尾,垂于肩上,着嫩绿的衣裳,明亮却不鲜艳,来人正是栾枝。
佟明迎上去拱手道:“岳父怎地亲自来?”秦老汉挥挥手,称不碍事,又指了指一旁的少女道:“栾枝知道你们要来,想来接你们,我不放心就跟着来了,走吧,家去,此地不宜说事。”佟明闻言知道事关三弟,又将土仪担起,匆匆上了马车,一行人匆匆来,又匆匆去。
作鹌鹑状的店小二惊叹,嘶——真是生的漂亮~
马车弯弯绕绕,停滞一处宅门前,县城多为青砖建筑,漆红的大门,老汉带着女儿女婿进内里,院子不大不小,游廊处摆了好些花花草草,有市面上的水仙,或深山里一株野兰,与之前院子简直天差地别。
秦大娘围着围裙,刚刚添了茶水,喊道:“哟,正念叨着,这就来啦。”秦氏,佟明喊道:娘。秦大娘擦擦手,接过土仪,埋怨道:“亲家也是客气,带那么多土仪。”心里却是甜滋滋的,亲家看重,说明女儿过得不错,女婿也孝顺。
秦氏帮着料理土仪,佟明则进了堂屋,直奔主题,秦老汉吸一口旱烟,往日爽朗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忧愁:“三侄子之事是比较棘手,不过还请亲家放心,并不是杀人犯法的大事,此事事关重大,并不是黄白之物能解决的”
佟明心里直打鼓,问道:“舞弊之事是真是假?”若是真,估计三弟只能再等三年,若假....
秦老汉摇摇头:“官家之事不是好打听的,只是使了银钱,得了县衙的只言片语罢了,你与阿梅只管住下,不出五六日便有结果,万万不可使钱贿赂,以免牵扯。”佟明不曾想是这个结果,却又万般无奈,只得早做打算给莲雾递个信。
再说栾枝,本是送来秦家相亲,本有合适的人家,却在这关卡,实在不好说。两人正无话,却是栾枝端了托盘来,里面是一个海口大的碗,清汤鸡蛋面,附有几粒葱花,秀色可餐。
赶了半上午的路,实在腹中饥肠辘辘,也不推辞,只问秦氏。栾枝道:嫂嫂在厨房吃。这才放心下来。
一碗面,喝得连汤也不剩。
厨房内,母女俩也在说体己话,秦母正洗锅,压低声问:“你婆婆可说栾枝?”秦氏摇头,柳叶眉蹙起,暗想,家里出了大事,栾枝在自家好吃好喝,婆婆不担心忘记了也是常事。现在家里大妹退亲了,小妹的亲事反倒不急了,一番思虑后,才道:“娘,你不知道,小叔的事一出,江家急不可耐的退了大妹的婚事,估计有得闹呢”
“啥?退亲???”秦大娘大吃一惊,秦氏将家里事,巨细学了给秦大娘,秦大娘怒了,虽女子被退亲也可再说亲事,但名声平白遭污,也不是什么好事,纵有万般不是,退婚可是下下策。况素姐儿多勤快的一个女儿家,心里不禁对江家多了一成不满,言语中带了怨气:“这江家这样的唯利是图,拿女儿家的终身大事作儿戏,真是不该!”秦氏暗叹,婆婆这几日恐怕都是眼泪一缸了,真是.......又问:“那小妹?”
栾枝年岁小,本是那么一个爱笑爱闹的女孩,因一场落水,变得寡言少语,秦氏提议让栾枝借居到县里来,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可这节骨眼上,谁也不好再提议亲。
秦大娘道:“有是有合适的,现在佟家一团乱,怎好再提栾枝的亲事?唉,要说栾枝,虽不如从前那般爱笑,可现在栾枝可懂事得不得了,早早地起床做早饭,料理家务,无事洒扫院子,浇花剪树叶,你看走廊那些都是栾枝弄的,打理得可好了,就是不爱说话,整个人都好似没有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