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彺叹道:“唉,若是我那只雷公还在,今日便不愁进城了。”
正心烦之际,怀内那只天山寒蟾忽然跳了出来,天山寒蟾一声轻鸣,跳了一步后又回头一声轻鸣,莫彺当即明白是它示意自己跟着它走。
走了半天,莫彺怨道:“小雪,你怎乱带路呀?我居然信你都不信自己这个老手,真是糊涂!”
那名为“小雪”的天山寒蟾听后竟然生起气来,舌头疾射而出弹向莫彺,莫彺自然是轻松避开,骂道:“小畜生!天天就知道偷袭你老子我!半点事也做不好。”
天山寒蟾听后居然恼羞成怒,又吐出舌头射去,莫彺不会伤它,一蟾居然追打起一人来。
莫彺边跑边骂,良久之后,一只左脚忽然踩空,整个人跌倒在地上,激起一番尘土。
他“呸呸”几口吐出嘴中泥沙,正气急败坏时,眼前草中竟然冒出了一只浑身赤红的促织,但见它六肢细小扁平,却好似镰刀般削着草叶,几息之间便割断了手指宽的草叶,叫声刚厉似铁,却又十分动听。
莫彺大喜,慢慢地伏地爬去捕捉,忽然听到呱鸣,暗道不好,可惜为时已晚,原来天山寒蟾已经跳到自己的脸旁。
他一滴冷汗划落,刚想求饶道:我错了!话还没出口,脸上便“啪”的一下吃了一记重击,却又不敢叫出声来,只疼的泪花直流,伸出手将天山寒蟾抓住,放进了怀内,好叫它不再捣蛋,坏了好事。
往前一看,那只赤红的促织仍在原地割草鸣响,仿佛在看戏一般,若莫彺能听得懂它的话,那肯定是在“笨蛋,傻蛋”的叫。
莫彺乘它不注意,猛的便出手一抓,他经常徒手捉促织,这手又快又准,还能不伤它一丝一毫。
“哼哼,从今往后,你便是本帅手下第一大将!诶,你居然是个雌儿?那就称你为木兰了!木兰将军,随我去战场赢钱,啊不,去杀敌罢!”
随后莫彺带着“小雪”和“木兰”回到城门外,那赌档仍在,当下便带着“木兰将军”上场厮杀,起初“木兰将军”没有战意,所幸莫彺是个练促织的好手,用干草逗几下便开始得心应手来。
莫彺玩的极为开心,不觉已经天色渐晚,与他相斗的人无一不是大败而归。每当他赢过一人便劝那人别再来赌钱,以免误人误己,却遭的旁人冷眼痛骂,想诬陷他出千,但斗促织最为公平了,皆凭真本事,哪来出千一说?
他忘了时间,赢了将近一百两之后才缓过神来尽兴而归,随后缴了城税,终于进了这杭州城内。
这杭州城入夜后灯壁辉煌,莫彺入城不久便在半路上买了套新衣靴,又买了一个精美的笼罐给“木兰将军”当做府邸,走了良久后才见到西湖。
此时已然入夜,但望向那西湖,仍有一番风味,灯火如星,湖中央一颗明月飘荡。他坐在湖边吹风,不时对手中的“木兰将军”和天山寒蟾说下心事闲话,吟下诗词歌赋,好不快活。
待到犯困的时候,见旁边有家食楼,极其热闹,男男女女嬉笑来往,看那招牌,写的是“一渡清欢”四个大字。
莫彺好奇之下走去,见来往的男子满脸欢笑,心想:“吃个饭怎的这么开心?难不成这里的美食这么好么?”想罢也进了去,楼里好多姑娘娇喊着:“大爷,欢迎大爷。”
莫彺换了一黑袍白裳,自己也不觉竟似个大家公子一般英俊潇洒,只想着这里的下人好生热情。
被人迎进了客厅,一艳妇对他喜笑逢迎,忙拉着他的手,问道:“公子,你想要叫哪位姑娘服侍?还是说,已经佳人有约了?”
莫彺忙拉下那艳妇的手,道:“我有手有脚的,怎么吃个饭也要人服侍?你讽讥我作甚?”
那艳妇心里骂他装模作样,脸上却诌笑道:“公子说笑啦,既然公子拿不定主意,那妾身便替你安排妥当。”
不等莫彺回答,又两个艳丽的姑娘便拉着他上了楼,去到间客房中,不一会便端上来了酒菜。
莫彺问道:“我还没点菜呢,怎么就上完菜了?”
那小二笑道:“公子,天子一号房内酒菜全是上好的,你若是嫌弃,小人立马给你换一桌。”
莫彺嫌麻烦,便叫他退下,随即拿起筷子大吃大喝了起来,好多菜品自己都没见过,但吃起来有些凉了,但他怎知道来这儿的人哪会在乎酒菜的冷暖?热的东西,自有一番别的追求。
正当莫彺胡吃海喝时,“一渡清欢”店外缓缓走来一女子,那女子青丝散在肩前,一双丹凤眼俏艳逼人,脸上戴一白纱,玉鼻朱唇若隐若现。
她瞪向身旁一下属,问道:“你真看见他进了这来?”
那男子回道:“属下不敢欺瞒,正是属下端菜给他,不可能会看走眼。”
她正想进去,忽然心生妙计,朝那下属窃语了几句,那下属听后先是一愕,接着便是大惊,脸色忽寒忽热,忙道:“大小姐,千万不可啊!若门主知道你在这等污秽地方……扮那……扮那……”
只见那女子猛的拔出匕首指住他的咽喉,冷道:“我父亲不会知道这事,你若是不照办,我就先杀了你!”
那男子颤巍巍道:“属下……属下领命。”
待那属下进去后,她苦笑道:“莫彺,你居然也是个只懂得风流的臭小子,枉我煞费苦心地找你这么久。”
天字一号房内,莫彺正吃喝的开心,忽然便闯进来了五六个姑娘,各个满面胭脂水粉,朱唇带笑,吓他一惊,忙问道:“你们做甚么?”
其中一个姑娘笑道:“公子……公子好生英俊,不过这点年纪进来寻开心,不怕爹娘骂你么?”
莫彺奇道:“我爹娘骂我作甚?我爹娘……”他不知爹娘在何方,当下一提又有些坏了心情。怒道:“你提这个作甚?快快出去!”
那群姑娘不听,左拥右抱的服侍莫彺吃菜饮酒,他性子软,且不识酒性,被硬灌了几口后,已经满面通红脑袋昏胀,心道:“糟了,我虽然练了布衣神功,无人能伤,但没想到居然滴酒沾不得,她们定是知道我这点破绽才对我劝酒,难不成是师伯派人来杀我了么?”
他想着想着便要撒腿就跑,怎知道腿脚一软,趴倒在栏杆上。
此时楼下的那艳妇忽的娇声喊道:“各位大人,今晚咋们白玉儿姑娘有意与你们交流诗词歌赋,谁能对这块纱巾赋诗一首,让白玉儿姑娘满意的话,谁就有幸能一亲白玉儿姑娘的芳泽啦!”
说罢,忽然一人悄声走到莫彺身后,连点他身后穴道,莫彺昏沉沉的往后一看,说道:“你……你作甚么?”
那人大吃一惊,颤声问道:“你这是甚么武功……”但见莫彺醉的站都站不稳,随即把心一横,也不管点他穴道无用,硬生生扛着他溜向了大厅。
大厅内霎时间人声鼎沸,但听一处喊道:“我来赋诗一句!”
那出声之人跳出,见他穿着一身青袍,手持着一把纸扇,摇头晃脑地念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艳妇笑道:“公子真是学富五车,但这儿灯火辉煌,哪来的阑珊呀?”众人大笑不已,一时嘲讽声不断,那青袍公子也是摇头苦笑,道:“这里确是灯壁辉煌,可我看那白纱,却道姑娘定是孤高冷清之人,那孤高冷清之人,又岂会喜欢灿烂灯火呢?”
那艳妇愣了愣,回房片刻,回来时又道:“公子所言有理,但于白玉儿姑娘所言,公子这句诗还不足以让她提帘相见。”
那青袍男子听后苦笑摇头,随后只得抱拳离去了。
那美艳妇又问:“还有哪位大人要来赋诗?”
有几人听到那青袍男子说白玉儿是内心冷清之人,当即又赋了几首甚么: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甚么: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皆不遂那白玉儿姑娘的心意。
但见众人已经冷淡了几分,那美艳妇忽然起了心思,见到一旁酒醒半分的莫彺在那寒着脸面,便朝他说道:“公子,妾身见你面怀不屑,不知是否已经想出诗赋来了?”
莫彺听了半句之后,便已经晓得这是甚么地方,满肚子怨气,只想着待到酒醒后再赶快离开此地,被这老鸨妈妈一问,当即哼的一声,道:“想不出来,就算想出来了,也不值我赋诗半句。”
众人听后皆是大怒,骂道:“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你口气这么狂,其实就是作不出诗来,还是回去你妈那儿喝奶罢!哈哈哈……”
莫彺一来受不住嘲讽,二来又极厌恶别人出言侮辱他的父母,当即骂道:“一群无能之辈,肚子鼓鼓却只装尿粪!连个姑娘都哄不了就来寻欢作乐,我看你们才要回去喝奶!但估计你们也没娘亲教养,还是回去喝粪水吧!”他骂完后翘起腿来,连声大笑。
这话骂的极其难听,顿时惹的四下皆愤,纷纷上前动起手来,哪知这小子像条鱼儿一般,衣角都摸不着半点,众人又急又气。
只见莫彺忽的蹬着一人的肩膀,跃上二楼,顺手抄起那块纱巾,一望过去,纱巾角落竟然绣着一个“佩”字,莫彺大喜,心道:“莫非是秦佩?”但随即一想,这儿是青楼妓院,秦佩乃是黄花闺女大小姐,平时羞涩的面纱都不肯褪下给自己看,怎么可能在这?难不成有奇怪的癖好,来这寻欢作乐么?
莫彺一见纱巾,随即便想起了与秦佩的点点滴滴,虽说认识她不久,但误会却极多,顿时灵感突发,于心中七字成句,四句成诗。
见他踱步喃喃道:“水中俏月飘零去,捎上红棉游荡来,悄视夕颜琳琅目,暗许阑意绽蕊开。”
他念罢,直教四下寂静无声,房内却突然传来声响,那声音柔情似水,说了声:“你进来罢。”
莫彺内心一震,道:“真是她!”
随即推开房门进去,见一绝美的俏影正坐在屏风后面,单见轮廓便足以让人沉沦。
莫彺笑问道:“秦佩,秦佩,当真是你么?你跑来做个艺伎,不怕你爹打你屁股么?”
只见屏风后一只酒杯破纸弹来,莫彺随意地愣头躲开,酒杯“砰”一声摔碎到墙上。
秦佩缓缓走出,道:“莫郎,一月不见,你还是这么口无遮拦。”
莫彺奇道:“我实话实说,怎的就口无遮拦了?”
秦佩冷道:“你这登徒子,是不是怪我阻你寻花问柳了?”
莫彺忙道:“这可当真是误会,我前一炷香时还不知道青楼为何物,现在知道后才后悔莫及,恨不得飞身离开,你千万别和芙儿说,她会打死我的!”
秦佩一听,当下又是一酒杯摔来,却又被莫彺面不改色地躲开,她暗吃一惊,道:“你身法怎的变的这般好了?”随即又摔一酒杯过去,同时轻喝一声:“不许躲!”
莫彺还未等她出手便已动身,连那酒杯中洒落都酒水也未沾他一滴。
莫彺急道:“我这是身不由己,不是不听秦佩姑娘你的话。”
秦佩见他呆头呆脑,笑道:“你个登徒子,就知道逗我开心。”随即说道:“怎的,你干么要听我的话?你不是有你那芙儿么?”
莫彺道:“你说芙儿……芙儿可还好么?”
秦佩转过头去,冷道:“她和我一样,已经离开山门找你去了。”
莫彺听了安下心后,又调戏她道:“秦佩姑娘怎这般雅兴呀?要听过诗后才能与人一亲芳泽?在下实在三生有幸,当之无愧,当仁不让了。”
秦佩早已见识到他的脸皮极厚,却不免俏脸通红,怒道:“你敢再提这事……我……我……”忽而想到他念的那句:悄视夕颜琳琅目,暗许阑意绽蕊开。不正是那晚他寒毒发作前,对她做过的事么?她以为此词是在向她表白,当下心中一软,竟忍不住扑了上去,靠在莫彺胸前,莫彺忽的一惊,虽然他满嘴油腔滑调,却不曾想过这般情景,慌道:“秦佩姑娘,你这是作甚?”
秦佩柔声道:“你那晚亲吻我,今日还作诗哄我,无需多言,莫郎,我心意已决了,待你长大后,我便与你成亲。”
莫彺知她外表冷漠,实则内心火热,自己只是贪玩爱胡闹,当下居然被她芳心暗许,不由得被吓的没了半条命,此时正当半醉半醒,忽闻得她身上幽幽香味,想起在纯罡钟内的情景,浑厚钟声又在脑内响起,不由得脑袋发昏,周身软麻,声音颤道:“你……”还未说完便整个人趴她身上,晕倒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