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染一直盯着林翊，直到看着他将月季放在香台下面。林翊的目光朝她看过来时，她已经提前一步收起了视线。

第一次见林翊，还是在孔知音的葬礼上。

当时林翊还是个大学生，穿着肃穆的黑西装，走到谢文祥面前时站住了好久。十一岁的小姑娘谢染望了他很久，几乎忘记了哭，因为这个人深灰色的眼睛，有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郁。

比葬礼更忧伤。

失去了妈妈的谢染，甚至想去安慰他。

后来谢文祥对她说，这个人直到昨天还是自己手下的实习生，昨天被开除了。谢染问为何开除，谢文祥没有回答，表情很是悲哀。

一转眼，当年在法院实习却被辞退的大学生，已经成了公诉律所副首席。谢染知道，刘莜言五年内或升或退，下一任首席如无意外就是他。

谢染说：“论文我就快写完了，周末应该可以发给您。”

“这里不是阜县，不是帮领导写几篇论文就能平步青云的地方。”林翊笑笑，“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盯住这个案子，还带你来沈令芳家么？你查了那么多，全案真相都快还原出来了，知道到底是谁在庇护许茂才了吗？”

谢染摇头，跟着林翊，离开谢文祥，在无数墓碑的阡陌之间慢慢走。

“论文可以慢，但是不能停止找寻这个问题的答案。”

林翊开始在禁烟的山林里偷着抽烟，“我们办案，很多时候靠的是基层的信息来源。但是看见没有，沈令芳，最应该信任我们的人，却是怎么应付我们的。为什么？因为不论我们怎么慰问他们、给他们送吃送用，我们都没有保护他们的力量。”

“我，市级副首席，正处级，保护不了住平房的一家子。你明白吗？”

“明白。”谢染顿了顿，问出了一个很久以后她才意识到很愚蠢的问题，“您知道她们在怕谁吗？”

林翊像是听了个笑话。

谢染此时并不知道他为何笑而不答。

林翊问：“还做蠢事吗？”

谢染：“不会。”

“但是论文，该写还是得写的。”

“……”

“写完我去给你调你爸的案卷。”

谢染感谢的时候倒是没太激动，“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负责到案子。”

林翊笑了笑，“快了，马上有个老人自杀的案子给你。不过要看你的蛋糕好不好吃。”

两人回到市区吃完饭已经很晚了。谢染被他放在地铁站才发现有两个未接来电，一个来自宋情，另一个来自乔伊晨。她没有犹豫，马上给宋情拨了回去。

接电话的是东林大学附近一个私家酒吧的服务生，说手机的主人喝醉了，谢染的名字在通讯录第一位。

谢染的脑袋里有很多问号。

她不知道自己的“谢”姓为什么会在通讯录第一位，更不知道为什么店员看见通讯录里第一位的名字，不问亲疏就要拨过来。按这道理，岂不是天底下姓白的朋友们都是代驾之王？

但她知道宋情喝醉之后十分难搞。

她一面头秃，一面又给乔伊晨拨了回去。无独有偶，这位女士说她和高攀正在吃烤肉，高攀喝醉了。谢染一瞬间脑子要炸了，差点在电话里爆发。

两边都在醉，这次她踌躇了一会儿，然后选择了其中的一位前去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