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想必你都已经听娘说过了吧?”
楚易入座,未动碗筷,而是看着楚易,主动打开话题。
楚根点点头,问道:“好好的圣贤书不读,为何忽起修行之心,你认真的?”
“易儿,你弱冠之年,便已成秀才,放眼整个临河县,亦属天聪之辈了,极有望考取功名,到时候光宗耀祖,岂不风风光光的,又何必去修行呢?”
林素娥早就心焦不已,此刻有一家之主在场,终是忍不住问了起来。
“爹,娘,你们说的,孩儿明白。”
楚易将之前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说道:“然而心里的一丝惶恐,让我食不安、寝不寐。
你们也清楚盘螭劫中损毁的村庄十数座,死伤人数,难以估量。
这其中折损的进士、举人、秀才不在少数。
承蒙祖上荫庇,我能幸而未死,但于我之刺激,却不可谓不大。
我幡然彻悟,妖邪乱世间,人命比纸薄。
纵然苦读圣贤书数十载,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又当如何?
危机来时,我不过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碰就碎,说死即死,保不了自己,护不了家人,更无力庇佑一方百姓。
而修行,却能兼顾。”
他一脸认真的看着二老,让他们知道自己非胡闹,而是有经过深思熟虑的。
楚根与林素娥还未见儿子如此郑重的说过一番话。
这一刻,都是有些愣神。
而未等他们开口,却听楚易又说道:“暂抛开修行不提,单单说科举一事,近期这段时间内,孩儿也想了很多。
天下有才之士多如过江之鲫,科举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能力、时机、运气……众多因素,缺一不可,方能登科及第,一偿半生夙愿。
然而,古来今来多少天聪之辈,蹉跎数十载,终一无所获,至死都可能是一个穷酸老秀才。
我非妄自菲薄,只是有此担忧,我在临河县或许尚可,但放眼整个西楚王朝,却也算不上什么有才,何以从万千人中脱颖而出?”
这话算是说到楚根心坎上去了,下意识的点点头,脸上的严肃神色,也是减轻了不少。
便是林素娥,也一样如此。
楚易一看,效果不错,便再接再厉,嗟叹一声道:“纵观前二十载人生,我只读圣贤书,不事一点家务,无一技之长,未赚一文钱。
如今尚有爹娘供养,我可衣食无忧,但等二老百年之后,我无谋生技艺,又未考取功名,届时我又该如何维持生计?
者说,圣贤书中说,百善孝为先,爹娘已是日渐老迈,我却未能尽多少孝道,甚是惭愧。
好在你们身体尚可,我也醒悟的及时,日后当自食其力,尽早扛养家之责,侍奉双亲,颐养天年,方对得起二老多年的养育之恩。”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他先抛出自己对未来生计的担忧,又点出无有一丝作假的真诚孝心。
顿时,楚根与林素娥都很欣慰的看着楚易,感觉儿子真长大了,只是二人忧虑犹有。
“易儿,你能说出来这些,说明你真深思过,爹不再逼你读书,但修行一事,还是要三思,且不说修行之难,便说那修行之人,大都要去红尘外,你可是咱家单传啊。”
他与林素娥一共有五个子女,前面四个都是女儿,如今也都已经嫁人。
楚易是他这一脉传宗接代的独苗。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他再如何被劝服,但去红尘外修行,这一事却行不通。
“哈哈,爹,你误会了,也多虑了。”
楚易朗声一笑,说道:“我所求之修行,和光同尘,抱道怀德,以出世之心入世,不会强求身离红尘,如徐月大人等钦天阁的猎邪士不就是如此嘛。”
“易儿,你想入钦天阁?此事万万不可。”
林素娥神色一变,急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那些猎邪士长期与妖邪打交道,每年折损的人数亦是不在少数,娘可不想在凌烟阁中看到你啊。”
凌烟阁是西楚王朝设立的专门祭奠有功之士的地方。
猎邪士若在降妖伏魔时殉职,便会被立碑塑像于凌烟阁中,表彰功绩,供人瞻仰。
可谁又真希望自己的亲人被置于其中呢?
“娘,你想太多了。”
楚易摇头轻笑,说道:“钦天阁招的都是能人异士,大都是来自那些世外宗门,岂是我想加入就能加入的?
我之所求,没那么高,先顾小家,能力有余,再顾大家。”
“那就好。”
林素娥这才松了一口气。
楚根也是如此,儿子既不出世,又不入钦天阁,修行就修行吧,也无甚不可的。
至于读书……老楚家上辈子几代人都未能出过一个官,如今楚易已是秀才,若这一点来说的话,已经算光宗耀祖了。
有遗憾,但非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