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殿,祁琰昱坐在梧桐树下,伸手摘了片树叶。
“仙君,您今日站在此地已足足三个时辰了。心中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梦泽张了张口,第三次问询出声。
自主人昨日回来后,便有些奇怪。
常常立在梧桐树下,手持水镜,却并不祭出灵力查看。
冷风中紫衫仙君衣衫单薄,遥望远方,瞳孔内没有焦距。
青雀怀疑主人继续站下去,怕是要化为一座冰雕。
等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祁琰煜才忽然抬起头,掀眸扫了眼树干上来回张望的梦泽。
淡声道:“本尊记得五百年前,你化形美貌男子靠吸食女子元阴增长修为。”
叼着的梧桐叶从嘴巴中落了下来,梦泽不好意思的扰了扰头。
“昂,好汉不提当年勇。不对……当年错事皆为过往,主人放心,我如今被主人点化,早不干那种伤天害理之事。”
紫衣仙君坐在一边的石凳上,他将手中水镜反扣在石桌边。
再次开口道:“嗯,当年错事你用毕生修为停滞不前为代价,又护下株洲城百姓安危,早已因果相抵罢了。”
梦泽当年偷渡到玄天大陆,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它修为高又乃一方大妖,化为人形样貌千变,杀了不少女子。又因天性狡猾,擅长飞遁,被正道人士追杀多年都未曾落网。
直到它作死靠近刻意压低修为的魔尊季君竹。
好汉不提当年错,梦泽垂着头,长长的牙喙点在树干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啄着树皮。
“你当年为什么要吸食女子心脏呢?”
紫衣仙君抬头,大有与梦泽唠嗑的架势。
觉着头皮发麻,梦泽哆嗦了下,斟酌道:“主人有所不知,那些被我害了的女子实乃罪有应得,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仗着自身元阴之力为所欲为,抢掠烧杀,无恶不作。我乃替□□道……”
“行侠仗义无错,你那时却杀红了眼,走火入魔之兆。”
下头的仙君淡淡的瞟了它一眼,梦泽从梧桐树干上飞下来,郑重对祁琰昱行了个礼,认真道:“弟子知当年大错,若非主人……季……季主点拨,早就死了。”
祁琰昱摸了摸青雀华丽的羽毛,盯着黑洞洞的天空好半晌。
回头,幽邃墨眸对上梦泽的眼睛,问道:“梦泽你在凡间待了那么多年,可知若是一位男子日日夜夜想要将一个女子关在牢笼中,囚、禁在身边,你说这是不是恨?”
梦泽圆眼咕噜滚动了一下,点头道:“想日日夜夜囚、禁在身边?这必然是恨呐。”
“是吗?”祁琰昱困惑的看向梦泽:“那是位穷凶恶极的女子,恨是真的恨。可是惩罚她,男子仿佛自己接受了惩罚一般,坐立不安,彻夜难眠……这也是恨?”
“是吧。”青雀迟疑了片刻,答道:“不过那位男子既然惩罚她会痛苦,为何自己找罪受?”
“那该如何泄恨?”
察觉自己能为仙君解惑,青雀一脸自得。高深莫测道:“人间话本常说,情爱最是伤人,若那位男子当真对女子恨之入骨,不若先诱得她爱上,再将她狠狠抛弃。”
祁琰昱垂着的眼皮倏然掀开,他攒紧水镜木柄,反问道:“当真?”
梦泽点点头:“当真。仙君忘了,以前季主说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世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本是顺应天道而为。”
远处紫衣仙君弯了弯唇,豁然开朗,沉笑道:“嗯,她确实说过。”
他持起水镜,指尖祭出一缕灵力注入镜面,水波一荡,镜面内出现一道锐利的吼声。
“你说的不错,果然有几分小聪明。断崖近日上山送饭的杂役弟子全被我送走了。哈哈哈……若非你侮辱仙君,本真人不会对你赶尽杀绝。不过你放心,今天师姐给你一个更快的死亡方式,去死……”
“啪!”水镜从祁琰昱手中滑落,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梦泽眨了眨眼睛,张嘴正欲说话,石凳上的紫衣仙君却没了人影。
它睁着双赤青色的眸子,看了眼一地的碎片,叹气道:“主人最喜欢的一块水镜碎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