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机会去议政殿记录的掌书们全都被勾起了浓浓的兴趣。
先前论兵的内容就已经传了过来,只是同那临武君论兵的是谁,一直众说纷纭,这时候听去过的人一讲是荀卿自然激动得无以复加。
荀卿是谁?三任稷下学宫的祭酒,统领学宫百家士子的长官。其言可为天下士子之准则,其行可为天下士子之规范,各国君臣皆仰慕其名。更重要的是,老先生是赵人,若赵王有意招揽,那将是赵国莫大的福气。
“倒是一个渊综广博之士,就是傲气了些。”
也有人对他的性格不太赞赏,却也有维护的:“不然不然,大凡渊综广博之士,谁人不带点傲气?今日所论如山之峨,海之渺,针砭时弊,振聋发聩,如此才学,谁不拜服?”
听人提到稷下学宫,赵高也有些向往,那个地方可以说是战国时期最大的一个学府,容纳百家之言,吸收百家之学,先后出了孟子、慎子、申子、荀子等学派宗师,数量相当可观。赵高从前就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去瞧上一瞧。
午时前,张先就拿了郭开送给赵高的牌子出了宫,他说老人既然要他等着,他就不能不去。
等张先下午回来的时候却带回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昨日的老头竟然就是荀卿,且他已收张先为学生,张先这次回来就是向二人辞行的。
“老师说既然母国不用他,不如就去楚国看看,我既然拜入他门下,自然要随他过去的。往后山高水长,两位后会有期了。”
送走张先,赵高、王宠二人都有些感慨,没想到三人当中运气最好的是张先,凭那一手好琴技入了荀卿的眼,竟然做成他的学生,荀卿带出来的学生无论是李斯还是韩非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张先这一入门往后自当前途无量,二人都是打心底里为他高兴。
王宠突然想起那日自己问过赵高的事,觉得该是要重新思考一次的时候了。
赵高经历了这次同挚友的别离,心里也转着不少自己的事情。
当天看着赵高坐在地上心事重重,连书也没怎么看进去,娃娃瞧在眼里有些着急,主动摇着他的手臂问他:“小高,你怎么了?”
赵高木然抬头,回过神来发现是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凝眸瞧了娃娃半晌,又捏着他的脸没头没尾地喃喃自语:“不知道小包子脸你还有多久……”
被他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弄得不知所措,娃娃也不知道他怎么了,看他眼下的样子更是什么也无法说,什么也无法问,干脆杵着小短腿从地上爬起来,让自己视线与他齐平,然后笨拙地将他的头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全然一副老母鸡哄小鸡仔的架势。
只是这老母鸡的身形和小鸡的身形相较……咳咳,着实地怪异了些。
赵高原本不过是在想今后当如何,顺带想起娃娃如今也有九岁了,估摸着很快就会与他分别回到秦国去,生出了点感慨。不想,他难得多愁善感一回,却让娃娃如此担心,想起适才他笨拙地回护自己的模样,心中不觉失笑。
但娃娃这么做却又让一股暖流自他心底涌起并紧紧包裹在心头,既然不愿让它散去,索性彻底放松下来,将头完全埋进他怀里,闭上眼睛任他抱着。
“小高睡着了吗?”时间一点点过去,见赵高没有动静,娃娃不确定地问道。
赵高在他怀里摇摇头。
娃娃“哦”了一声,又低头看他,发现无论如何也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感觉他身上没什么力气,整个人恹恹的,似乎还有点昏昏欲睡,娃娃又忍不住关切地问:“那你好点了吗?”
赵高自鼻腔发出一个“嗯”的声音,顿了一顿察觉到什么闷声问他:“你累了么?”
“不累不累。”娃娃无视自己有些酸麻的双臂,轻轻拍着他的背脊赶紧解释。
赵高抬起头来,挣脱他的怀抱,凝神看了他半晌,直到把他都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才将他拎起来,放到一旁的地上坐好,抬出身份支使道:“小短腿借你老师靠一靠。”
娃娃不乐意了,一本正经地纠正道:“小高,我的腿不短。”但说完还是老实地拍了拍自己的小短腿,大方说道:“不过你要靠就借你罢。”
赵高也不知道什么叫客气,身子换了个方向一歪,头就靠了过去,顺带连眼睛也享受地闭上了。
他给自己找的理由就是:今早在太史府抄书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