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房山之中,慕容昌胤将从树上救下的小皇子寻轻放在地,见他尚在垂髫之龄,便气质干净,眉眼俊逸非凡,俨然一副贵族之态,却也生的眼珠浑圆,脸颊充盈,模样不失可爱,不禁以手抚其头,笑着问道:“此树高约数十仗,你勇气可嘉,既有法子爬上去,怎的就寻不着下树之法?” “那是寻儿有勇无谋,只一时想爬上去玩玩,却未料爬了上去便下不来了。”孩童憨笑,如是说道,许是惊魂未定,只见他拨弄着腕上的佛珠,默声祈祷了片刻,方又对眼前这教自个儿下树之人道:“侍卫哥哥,此事你可定要帮寻儿保密,千万不得告知与哥哥,若是被他知晓,恐怕又得下令禁寻儿的足了。” “好。”唯听慕容昌胤应声道,“你放心,你那哥哥现下正在宫外大赏风景呢,且没工夫来管束你。”言罢,他于石台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此时,只听山下传来弄棋的高唤声,他回首以高声应之,却见她疾步沿山中小路行了来,似有急事,额前大汗淋漓也顾不得擦拭便急声对他道:“姑娘在宗庙祠堂出事了······慕容公子快去······” 出来甚久,竟将她给忘了,现下闻得此言,慕容昌胤凝了面色,拿起宝剑便疾步往山下奔去。待下了山,他顾不得身份体统便于青天白日之下疾步跑行于燕宫别苑,好在午后之际宫中行人甚少亦无人瞧见他此刻着急上火的模样,只风一般的穿过小竹亭,便极快得窜入了长林之中,此时,正行于亭中长廊下的卢玉菡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她近日甚感乏累,便养成了午后小憩之习,今日午膳用罢,念各处皆无事,便卧在那轩窗下的竹榻上浅眠,其意甚惬,可未过多久便被人从睡梦中唤醒,说是西暖阁的葭儿在宗庙祠堂闯了祸事请她前去,她自知庙堂之地乃供奉先祖灵位之所,事关重大,便起身略微整理了衣衫便往宗庙所在的方向行去,料想,她暂掌后宫,葭儿闯下祸事,她亦脱不了干系,因而心中甚急忙赶着去料理,却未曾想居然还有个比她更为焦急之人。她静立于廊中,侧眸静瞧着那个携剑少年疾走而去的身影,原本紧悬的心终于渐缓了下来。 “方才从娘娘面前急行而过之人便是那宫中侍卫慕容昌胤,瞧瞧他此番着急上火的样子肯定与那小丫头的关系非同一般。”如画瞧着那远去的少年低声道。 “大王出宫前昔留他于宫中守护着葭儿,因此,他自是要比别人多加上心些。”玉菡回眸淡声道,午后空寂,舀无人声,唯有风过竹梢,传来轻微声响;头顶佳木繁阴,荫天蔽日,枝头尚有鸟儿嬉戏,鸣声悦耳,她思忖片刻,方才悠声问道:“近日来新进宫的嫔妃都在作些甚么?” “回娘娘,前时落雨不断,她们皆宅于自个儿的宫内,或看书抚琴、或聚众谈天、或整日于榻上闭眸浅眠,以此来打发辰光,近来雨过天晴,奈何时气甚热,她们多喜于一早一晚热气渐退之时出行赏玩,现下正是日头极盛的午后,这会儿恐怕皆正于阁屋内睡中觉呢。” “派鹦哥儿去,将她们都叫唤起来,说是姜汐姑姑明日将察访宫规宫仪等琐碎之事,叫她们事先有个准备,且外,也告诉她们这雨过天晴,宫苑之中景致甚好,且邀她们于廊亭院中,树阴石桥处多走动走动,切莫只因贪睡而误了大好美景。” “诺。” 丫鬟应声离去,玉菡等人方继朝那宗庙祠堂行去。祠堂之内,火已救下,亏得众人来得犹为及时,方才阻了火势蔓延,现下,那燃毁的数面幔帘颓落在地,顶梁之柱虽也被烈火所燃,但其是千年古木所造,材质甚佳,因而仍旧屹立不倒,柱上房屋砖瓦皆被浓烟所醺,均呈漆黑之状,着实有碍观瞻。堂中水迹遍地,污秽不堪,一片狼藉,众位大臣皆瞧着那浑身瑟缩,面色惨白的小女子,见她犹为面生,不知其身份,更不知其为何会突然出现于宗庙祠堂重地,单因她方才之行便颇感不满,遂眼神之中满是怨怒之气,低斥道:“宗庙祠堂乃皇家重地,你区区一个女子,是如何进来的?” “我······”方才失火一事已将她吓坏,此刻惊魂未定便被群臣怒斥,未谙世事的她哪里懂得如何应对,外加本就身子极虚,又遭烈火烘烤,此时更是头晕目眩,急火攻心,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究竟乃何人?为何会于晌午无人之际来此重地?这宗庙祠堂之上所供奉的皆是大燕历代帝王之灵位,于此清明前后,亡灵归位之际,你竟放火焚之,当真好大的胆子。” 只听众位朝臣严声低斥,且皆左右相视,就此事议论纷纷,唯有立于人前的慕容昌胤定眸瞧着眼前惊慌失措的小女子,听着身后众人的言论,心中暗自为她想着开脱之法,奈何她所犯下的祸事着实重大,何况还被群臣亲眼见之,众口难调,众怒亦是难平,此番······除了大王,恐怕无人能保得了她。他如此想,可尚未寻出脱罪之法,便听见卢丞相高声唤来侍卫,欲将她收押于天牢,情急之下,便也顾不了那么多,唯听他亦高声制止,霎时,群臣皆侧目,望着眼前这剑眉星目的携剑少年,因不解他之做法,而后面面相觑,却见那少年朝卢丞相一拜,道: “丞相息怒,眼下事情缘由尚未摸弄清楚就将人收押恐是不大好,一来,这宗庙祠堂乃是重地,内外皆有侍卫看守,她一个女子又如何能进得来?二来,今日乃群臣相邀于此祭拜先祖之日,纵使此人心怀不轨,欲放火焚了此地,也是断然会避开群臣择一静夜之下行之,如此于青天白日之下纵火妄为,着实于理不合,还望丞相三思。” “敢于青天白日之下纵火那此人莫不是该有虎狼之心?” 正在气头上的丞相挥袖脱口反问道,而后便冷眼侧眸瞧着那说话的少年,却见那少年面对着自个儿神色如常,眼神坚毅无比,一副不卑不亢之态,继声应话:“她不过只是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便罢,还极为惧怕火焰,瞧她此刻这幅狼狈模样,想必定是哪个刚入宫的嫔妃一时贪玩误入了祠堂重地,又粗手笨脚失手打翻了烛台这才险些酿成祸事,料想选秀大典刚过,新妃众多,尚不懂规矩者大有人在,又赶上大王出宫无暇一一召见,遂那些个正值妙龄的女子闲来无事趁此之际便于宫中各处闲逛,奴才们照顾不周,一时出了岔子也是有的,此番好在众位大臣及时赶到,才止了火情,致祸事未酿,既然方才之事乃是虚惊一场,不如就此作罢不予深究。” “什么?”话音刚落,唯听那卢丞相再问道,此时,他怒目圆睁立于群臣之前,盯着慕容昌胤道,“你怎知她乃新入宫之妃?纵使她果真如你所言尚不懂得宫规礼仪之事,那么于清明之际纵火焚烧宗庙祠堂是为对先祖不敬,乃重罪也,如此恶行,岂能容之?”言罢,丞相转眸,瞧着那犯下祸事的小女子,见她面色惨白,身形瑟缩,许是从未经过世事,此时正瞧着眼前陌生之人,杏眸含惧,见此状,这在朝多年、久经世故的老丞相却未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感,只单抬手指之,怒声道:“说,你究竟乃是何人?为何会无故来这祠堂重地?纵火一事究竟乃你无意所为还是有意为之?” 接连三问,群臣皆侧眸,瞧着那弱小的女子,待候着她口中之答,奈何那小女子却似被此景吓丢了魂儿一般,顿时神情惊慌,手足无措,含糊支吾着也未曾答上一句,只连连往后退去,祠堂中檀香正浓,火灭之后尚有青烟氤氲,其味刺鼻,许是本就身子极弱,抑或被方才燃火之景所吓,只见她退了两步之后,两眼上翻,脖颈后仰,下一瞬便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瞧见此景,满堂朝臣怔惊过后便皆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