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离离原上(1)(1 / 1)南风微微起首页

“言小姐,我这边出了点情况……”  言晏这边刚放好行李,电话里的人就一副要跳票的口吻,她眉头打结,行不行啊,一帮人等着呢!    市场部每个月月底都有迎新活动,加上上半年业绩统筹报表已经全数出来,市场部总算打了一个漂亮仗,超额达标,年总会上禁不住钱经理的溜须拍马,叫秘书特地拨一笔费用,好好犒赏一下大军。  小组连转,这次的迎新加团建,由言晏和潇潇负责。  一天半的外游活动,选在了郊外一家度假山庄,部门光有头衔没头衔的全员入住,分房卡,一群男男女女就叨逼叨半天,花名册上划分好的合住名单,现场又一堆事妈要换。  言晏作为统筹人员,心下感慨一句,这平日到底合不合拍,能不能相处,眼下就看得明白了。在公司团建会上讨论的时候,个个不发言,临阵要变队形,她自然明白,不过是欺负她这个浅资历的人罢了。  分配房间,完全按照公司的行政制度,经理是行政套房,几个主管是商务大间,往下按工龄排大床房、标间双人房,有些家属随行的,房间另作安排。  问题就出在双人房队伍里,尤其是女人队伍里,几个女同事都一副告知言晏而已的态度要求跟谁谁谁换一下房间,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一换,势必就分出了亲疏,你俩要好到一个房间去了,那么另外两位被动编排在一起的同仁作何感想?  言晏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是女人间的暗自较劲,很难用理说得清。    “就光分个房卡,半个小时了,还没理清?”是蔡恒易的声音。  言晏听着,回头看他,他也侧身靠近言晏,接过她手里的花名册,涂涂改改地,已然看不出章序来。  “团队活动,事前有什么特殊要求的就该提前与统筹人员沟通,不要在这进行时中耽误整体效率!”蔡恒易对着不是他这一组的几个女下属,一板一眼,“谁都要拿私交来换一下,待会我们几个主管也嫌南北位置不好,经理也想换个楼层,那么这统筹的意义就没了。”  蔡恒易说着,末了拿冷眼扫言晏,把那张被言晏改来改去的花名册还给她,“潇潇那边,食材也等着人手帮忙点收,你快点!”  “是,组长。”  言晏微微难堪地应蔡恒易的话,他们这组作为活动执行组,而蔡恒易作为小组领导人,催促一下队员进度,合情合理。  唯一惹闲话的就是,蔡恒易之前与言晏就有流言未消,其实换作是潇潇在这墨迹,蔡恒易也会来支援苛责几句。  可是,偏偏是言晏,这下落在别组那几个女同事眼里,蔡组长就不是公正严明,而是再狭隘不过的护短,还是这男女私情的袒护。    好不容易将几十号人安排妥当,临上楼前,蔡恒易单独喊言晏谈话,“我看你是一点没进步,明明一句话可以打发掉那些人,你在那儿磨蹭个什么?”  “……”  “再给你们说两句,天都黑了!”  言晏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够好,不敢委屈,闷声听上司的骂。    旁人搁蔡恒易眼前,无论怎么个不悦态度与对方,都不开尊口的话,蔡恒易可能官腔会更重,偏偏每次对着这丫头,哪怕不是无名之火,眼瞅着要着漫上天,最后还是在灰烬里没了动静。  蔡恒易垂眸看她,目光随意地落在她脸上,再到她势单力薄的肩头,她就是有这个本事拱出他的火,却又冷眼不负责。  早前出发时,她还亮丽元气的淡妆,小半天折腾下来,似乎暗了些光泽,蔡恒易目光扫到她唇上的红,有些心不在焉,倒是言晏先开口了。  “组长,要不你回头再骂我吧,我得先放好行李,帮潇潇去安排场地了。”    这骂人的活,还能回头再说?  蔡恒易眼看着由她溜了。    那句歌词真得唱的一点没错,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  言晏上楼放好行李,就接到了那通电话。  她听着对方不算标准的普通话,心上松了半口气,好歹对方没说不来。  “曹老板,你别急啊,我叫同事开车去接你。”  言晏挂了对方电话,开始对着花名册里的男同事盘算着,谁的车可以征用一下。  本来这事她第一个申请支援对象就该是蔡恒易,可是言晏犹豫了,她是真得半点闲话都不想供人说了,而且她适才才被老大说了,眼下又出纰漏,真是点背。    组里的男同事一听说,要征用爱车去拉一下烧烤用具,油乎乎地,自然没人愿意响应,这一上一下,油钱都捞不回来。  言晏平日人缘算不上顶好,但她也有会卖乖的时候,她求着一个男同事,答应补他油费。  漂亮女人就这点占便宜,言晏难得这么可怜见的,男同胞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没成想,她都求好人帮她下山了,那头,蔡恒易好像也得知了这件事,打电话给言晏,说他在停车场等她,让她快点。  这厢男同事一副“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家正主上司不允许我帮。”  言晏一个头有两个大。    这大热天的,吃烧烤,本就是受罪的事,偏偏部门里多数赞成,言晏和潇潇也极力和山庄场地这边协商,度假山庄方答应提供一片场地供他们白天烧烤,不过仅限两个小时,而且结束的善后清理整洁他们客人自行解决。  联系烧烤店老板出这个外勤及租赁所有工具的费用这活,是言晏去谈得,老板来都来了,小面包车半山腰抛锚了。  蔡恒易与言晏驱车赶到的时候,外面日头正值中午,毒辣辣的太阳晒得叫人顷刻能蜕皮,郁郁葱葱的山间又不乏蝉鸣,单调反复的声响,许是老板也等急了,拿凉帽给自己扇风,短衫短裤也是全汗湿了。  一看到言晏,他即刻抱怨起来,“言小姐,这大热天的,你们这也太远了,早知道不接你这活了,几个钱还不够我拖车修车的费用呢!”  老板絮絮叨叨里,乡音有点重,他仿佛吃准了言晏是个软脾气,出这样的事故意外,他多少有点不快的,就差直言威胁言晏,就地加价了。  言晏也热,一早上忙这集体活动,就车上喝了包牛奶,眼下汗如雨下,她顶着太阳,看他往蔡恒易车上搬东西,“曹老板,我和朋友吃你那家烧烤算是老老顾客了。咱们在商言商,就事论事,您车子抛锚应该在你的风险预估里,而不该在我们谈好的价钱内吧。我体谅您大热天地愿意卖我个面子出这个外勤,可是您刚才那几句早知道,实在让我很不是滋味呢,我们一开始谈价钱,也都是在做生意,没让您做慈善呀!”  烧烤老板一下语塞,瞪着眼睛刚想说什么的时候,言晏双手合十,假装对他作揖,“我跟你讲啊,我今天一天都不顺,您要是再撂挑子说不干啥的,我因此丢了工作,我就和我朋友天天晚上赖你那儿了,您差不多就行了,车子坏了,心情不好就朝我撒撒气,您放心,改天我和我朋友多去吃几回烧烤,你也就赚回来了!”  言晏一番话,先兵后礼了,再带着女儿家特有的吴侬软语,又不乏社会人的市侩,恁是说得壮汉老板没脾气了,一直抱臂等着老板搬东西换车的蔡恒易朝言晏蔑笑一声,“这不是说话很利索,头脑很清楚嘛!”  言晏窘一张脸,心想,凡事没把我逼到那份上吧。    老板搬东西,蔡恒易也不打算沾手,就和言晏并肩一旁看着,期间身后有别的车辆要上山,蔡恒易听着喇叭声,把言晏往里面揽一揽。  冷不丁的视角看过去,就像蔡恒易揽着言晏腰间,与她说话。    烈日将山间的绿晒重了些色,呼啸而过的车子,卷着脚畔的风,像热浪翻转了起来,言晏扒拉扒拉被吹散的头发,不经意间瞧路的尽头,白热化的光影,想是热昏了头,才觉得车子有点眼熟,她也没来得及看清车牌。    *  两个小时的午间活动,饶是有太阳伞,队里的女同胞都说晒黑了,烧烤结束后的清理场地很多人都逃之夭夭了,言晏一边帮着烧烤老板清理善后,一边好脾气地由着他东拉西扯,完毕后,老板朋友的车也过来了,她再回到房间,潇潇说她眼瞅着黑了一个号。  言晏:……    晚上餐后,部门就各自懒散活动了,他们小组队伍集体要求去人工湖中央夜钓,言晏本没多少心思,无奈潇潇拉着她,十来个人,租了两条快艇,就果断驶出湖岸了。  夜朗疏星,日间凉下来的天,四下静谧着,聒噪的人声冲破了湖面的静,波光粼粼间,摇曳着人影和碎不成章的私语,言晏对于钓鱼没什么兴趣,倒是枕着手臂,受着四面八方的凉风。    几个女同事凑在一起聊八卦,男人们就怪她们的声高,吓走了杆上的鱼。  不知是谁站在艇前恶作剧,言晏他们这条船虚晃了起来,几个女同事叫成一条声,言晏被潇潇欺压着身,她也是惶恐,叫他们不要闹了,她可不会游泳。    “大老爷们好几个呢,还能叫你们几个旱鸭子小娘子喝了水不成。”  男同胞们暂且宽慰着在场的女士。    言晏啜一口手里的饮料,侧身用手探湖水的温度,是热的,再往底下一点点,才有点凉意。  忽地,湖面上有人冲她方向扔了快橘子皮,言晏寻动静看去,另一条船艇边沿上,蔡恒易不动声色地继续往湖面上丢果皮,他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夜色聚拢间,天不知哪边滚几声闷雷,夏天的雷阵雨,完全小孩脾气,说来就来,蔡恒易嘴上要求大家返回,最后还是晚了,快靠岸的时候,豆大的雨急脾气地落了下来,砸在人脸上,有疼的重力感。  乱糟糟的脚步上岸的时候,蔡恒易讥诮着一帮下属,也就躲雨和吃饭,你们能如此积极速度。  混乱的黑色里,言晏上岸的时候,有一个潮湿的手掌虚扶了她一把,她看清来人,明显地缩了缩手,可是对方没让她遂意,勉力地抓着她的手,拉着她往有遮挡的间地跑。  一行人,因着措手不及的雨,好像匆忙中走散开了。    蔡恒易拉着言晏,避雨心切,似乎与大家跑了相反的地方,抑或是他故意的。  总之,言晏被迫站定在一处凉亭里,她顾不上身上的狼狈,先是挣力脱开他掌里的手。    她避人比避雨心切,嘴上说她要去找潇潇,蔡恒易没放她走。  他一手扣着她的手腕,一手抹一抹脸上的雨水,额前打湿的发也向后归拢了拢。  “雨太大了,你瞎跑什么,……”  蔡恒易还想说什么,又好像很难开口,可是他执意拽着言晏的手。    一时间风雨声淹没了所有的心声。  “组长……”  “你衣服湿了。”蔡恒易脱下身上一件深色衬衫,只剩一件白色背心,他将脱下的衬衣往言晏肩头披。  言晏一副实难消受的难堪,已然到嘴边的话,被蔡恒易愠怒之下的声音骇住了,“行了,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这样一路能回去嘛?”    言晏下午午睡醒后换了件白色雪纺衬衫,衣料平常还好,只是没想到会遇到这样大的雨,沾水浸透的衣服,几乎像白纸一般地贴在肌肤上,影影绰绰的肤色,黑色的内衣,言晏羞愧极了。    窘迫之下的恩惠,言晏没有选择地接受了。  可是不等蔡恒易话说齐全,她就很低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蔡恒易说着要再来牵她的手。  “蔡组长,”言晏往旁边后寸一步,“我知道你一直很关照我,可是,……我真得回应不了任何工作之外的态度。”  “因为年总的那个朋友?”  “……”    “是,我要是女人,也会选一个有钱公子哥而不是一个工薪阶层。”  “这和您说的没有关系。”    蔡恒易讥笑一声,“倘若那个周先生没那些个金钱的光环,你还会喜欢他?”  言晏不喜欢这个倘若,也不喜欢蔡恒易这样不知嘲讽还是仇视的口吻问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这让他之前的温情脉脉都显得有些功利或是俗套。    “女人爱这些个光环,没有错。”蔡恒易不知是想自己体面还是要言晏体面。  如果他势必这样理解她,才能好过些,那么言晏甘愿成为他眼中的肤浅。    滂沱的雨,落了近半个小时,言晏随蔡恒易回去的时候,后者一直没有说话,她也跟在身后。  因着落雨休停的缘故,懊燥的热去了一大半,他们入住的客房楼下,空气里有桂花的香气,辉影交汇间,有道人影立在扶疏花木之下,言晏看清那人,才后知后觉,白天山腰上她不是花了眼。    周是安自然也看见了她,可是他不曾上前,而是等着她过来。  那厢过来的一对人影,蔡恒易回头朝言晏说,“快点上楼换掉衣服,免得着凉。”  言晏闷着声,走近眼前的人,再欲走过他,周是安没有要拦她的意思。  只是冷清清地在她背后说,“言晏,咱们换个地方聊几句?”    言晏的脚步稍稍顿了顿,却被蔡恒易拉着继续往前走。    周是安突地一个疾步走过来,摘开蔡恒易在言晏腕上的手 。  “蔡主管安得什么心,我这话还没说完呢,急什么!  她不是穿着你的衣服嘛,一时半会也凉不着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