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山中晨雾四散开去,秋阳高照。
白云山庄室内,淡淡的檀木香萦绕,北面床榻上历安帝微阖眼眸。
微风徐徐,屋子东西两侧宽阔敞亮的落地窗中,绘着花卉的薄如蝉翼的竹帘随风轻晃着,屋外园中花香和药香,时不时随风飘进来。
朝南的房屋入口处,立着一山水画屏,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从画屏支脚处漏进。十岁药童踩着阳光走进,双手托着楠木托盘,盘上一只浓黑药汁的石碗。钟神医紧跟其后,一袭竹青宽袖长衫,头顶上一只竹冠斜斜立着,尚未绾紧的发丝漏下几缕来,一派慵懒倦怠。
屋内的谈话声未停,药童和钟神医视若无人般,径直朝历安帝的床榻走去。
药童立于榻边,双手将托盘递出,钟神医随意又大胆地坐在榻边,轻抬眼皮,撇了一眼历安帝面上的神色,一言不发抓起他的手腕号起脉来。
屋中一条长案,上官宇屈膝盘坐在北面上首,南面秦意与周恒跪坐,一左一右,中间因着曾争夺同一个女人的旧事隔开了一条银河。
周恒接过上官宇递来的茶杯,先是汇报了一通山下民间传言,又道:“……柳肃那处来信与我,手中十万兵马可为殿下差遣。据线报,西北张朝,东北韩克已经在起身回都城路中,西部和西南部二将未有回复,但按殿下吩咐,已留于原地并未动身。还有……”
“另一只手。”一声极不耐却不轻的声音打断周恒的话。
周恒侧脸看向说话者,钟神医双眸闭阖,看也不看旁人,一手掌摊开,等着历安帝自己将手递到他手中。
周恒第一次遭遇此事,显然认为自己这是干扰了钟神医问诊。只剩张着嘴,木然地看着钟神医。
上官宇呷了口茶,在汇报之声戛然而止后,他抬眸看向周恒,威严令道:“无妨,继续。”
周恒收回目光,心道:神医果真傲娇!他来此处三日,那神医就没正眼看过他一眼。
周恒继续道:“三殿下知晓你们在此处暂留,问,需不需要他派些人来伺候?还有诊金和钱财上,需……”
练武之人五感强大,周恒话说一半,立刻察觉出一条凌厉的视线盯在面上,他再次侧头,看向那第一次给他正眼的钟神医。
钟神医嫌弃地撇了他一眼,转眼回去朝历安帝淡声道:“喝药。”
直到看历安帝喝完药,钟神医又领着药童目中无人地走掉,周恒都未敢开口说话。直觉告诉他,这神医脾气刁钻,在一个皇帝一个王爷身前尚且如此无所畏惧,他这一个小小的武人寄人篱下,不宜招惹。
说来也怪,此次他前来,沈忻月似乎也是不待见他,对他的态度也如这神医一般,出奇地淡。
他垂目思索,问题出在了哪里,还没思索出所以然,就听得秦意慢悠悠地解释道:“钱财恐不需要,王妃带了不少,诊金也不用付。钟神医素喜清静,如今山庄已经住了我们十来位,已是十分叨扰。待陛下康复后,下山安置为好。”
周恒目光在秦意面上不耐烦地停留一眼,随即懒懒收回。身子像垮掉了一般,随意地半躺半坐了下去,浑身的风流劲都透了出来,饮茶的模样,跟在勾栏中饮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