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名剑论道(一)(1 / 1)执剑者首页

名剑论道,兵燹认主,三年之期已满,青年才俊齐聚金陵世家府,欲以手中三尺青锋扬名天下。  咚——咚——咚——  声声撞钟回荡在庄严的论剑台,众人翘首期盼中,名剑导师来到。  “论道重在切磋,名剑在执,在心不在身,有妄动内息者一律革除资格。”  训导师云无繇坐在首座,右手边坐着公法殿主经怀宿,另一头则是三教盟主穆言,穆言以降,依次是皇甫妟与道无尘,对面则是年轻一辈的游庭训与穆行舟两个。  “第一局,海老阁柳不疑对自荐者郁文,请入场。”  “请!”郁文率先抢招,没有了修为加持,不染尘速度依旧。剑快,快得不及瞬目,雪白的剑穗是唯一来得及捕捉到的影。  反观柳不疑步步困守,事实上,身上那些伤口从未停止过叫嚣,每一次挥剑都是一场凌迟。体力急转直下,能主动进攻的机会捉襟见肘,也因此更需倍加珍惜,不容错失。  “白日依山尽!”横字诀,一剑平川。  柳不疑挥剑格挡,手腕顺势外翻,“武弦戚戚·心之哀歌!”  “露从今夜白!”踢踏剑尖,借力跃起,回身直刺!  “文弦夭夭·广陵散记!”反手挡招同时剑意挥洒,一瞬惊鸿。  “汉下白登道!”剑意沉沉,力压对手剑势。  “醉卧不知白日暮!”侧身再运,招式连环,郁文攻守一招间。  对手强劲,速度远在自己之上,若作平时,尚有五分胜算,但如今……也罢,倾力一搏便是。  心思把定,柳不反守为攻,无畏无惧,郁文一时竟被逼得左右支拙。  “仲吕无聚·沅湘无波!”柳不疑急催四弦之力,在不引动内息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催动剑之极限。  “这招……”穆言不着痕迹的瞥了眼云无繇,后者剑眉微蹙,表情严肃。  “在下技不如人,甘拜下风。”眨眼的功夫,郁文已然投诚。  “承让。”柳不疑还剑入鞘,后背沁出了一层薄汗,痛痒难当。  “柳公子,请至君子兰芳馆稍作休整。”曲衡将人领下去,百里初心已经候在那里。  “第二场,海老阁穆扶苏对碧水山庄谢子安,请准备。”  “潇湘剑!原来是谢清淮的徒弟。”云无繇看了一会儿,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  “这两个站一起,高下立判,难得他还能稳住,着实不错。”穆言很是赞赏。  “以剑寓义,这是扶苏的第一课。”云无繇无疑是满意的。  “承让。”最终,穆扶苏落败,意料之中的结局。  “第三场,十二楼尚瑄对十二楼云止戈,请!”  “这签抽的不好,可是为难了你。”两个孩子都是打小跟在云无繇身边长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经怀宿简直哭笑不得。  “少年人受点儿磨砺,摔打一番,日后站出来才有人信服,谁不都是这样过来的。”穆言倒觉得稀松平常。  “穆先生说的是。我这两个弟弟都给我宠坏了,任性的很,日后还请先生多加提点。”云无繇含笑应对,双眼余光分外注意场外情况。  “万仞御龙天!”庞大力量倏然闯入,尚瑄连挥数剑以对,于擂台边缘堪堪立住脚步,云止戈却没有这份幸运,身上被拉出好几道血口。  “不才杭城云无繇,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擅闯名剑论道意欲何为?”云无繇抱拳行礼,眼眸扫过来人,脑中记忆急速搜索。  “云无繇,今日是你我二人之胜负,请应战!”长剑在执,场上□□味十足。  “名剑论道非寻常擂台武斗,鹤亦非选手。阁下若欲挑战,请按江湖规矩递帖,云某随时恭候。”  “澹台清明为不夜城八千人命而来,咒怨深重,等不得!”剑擘青冥,墨剑化身黑暗的羽翼,张牙舞爪直奔目标而来。  一语惊四座,澹台国姓,地狱归来的王者,挟末世王血问罪——不夜,一个消失在黑暗中的名字,在今日,在阳光下炙烤得满场哗然。  退无可退,云无繇眼一凛,牧雪冰锋上手,双剑交兵,尖锐的摩擦声响是应战的号角。  “风吹鼍鼓山河动!”  “千山牧雪雪归尘!”剑凝秋水,融汇天地,一击——破!  “清明时节雨纷纷!”冷光一闪,剑气如暴雨骤降,切断前进路上的一切阻碍。  “卷云掣太岁!”剑凝水汽,急速冻化成冰,云无繇耳听六路,仔细分辨来自每一处的冲撞。  “清泉流水吟!”  “霜天号角映烟霞!”  墨,是夙夜封锢的记忆,剑,擘划出一颗在地狱中千锤百炼的心,复仇的人无惧无畏,应战的人无悔无愧。  “子衡,这儿!”穆扶苏猫着腰,半路拦住曲衡。  “这么快就结束了?”曲衡吊长了脖子往场上瞄了一眼,见换了云无繇上场,有点懵。  “这是怎么回事?无繇怎得上了?另外那人是谁?”  “他自称澹台清明,扬言要讨不夜八千人命。”云止戈注视着场上战况,若有所思的答道。  “这人八成魔怔了,我大哥岂是他能随意攀咬的。”尚瑄时不时望向台上,心里更是急到不行。  “身佩湛卢,澹台国姓,莫非当年不夜王族还有人活着……”  “湛卢!传说中的湛卢?欧冶子五大名剑之一?”穆扶苏嗷得一嗓子,兴奋的就要跑去看。  “回来!凑什么热闹!”曲衡虎了他一眼,郑重其事的告诫众人,“不夜圣战是一个时代的噩梦,是土地分封制下诸侯国夹缝中生存的悲剧。扶苏,收起你的好奇心,你们两个也是,不夜是无繇心头的一块疤,揭开就等于要他的命。”  “我在帝王本纪上见过,说是当年不夜与外邦串谋,在朝野联合围剿下,整座王朝付之一炬。可是,不夜名义上虽是大宋的附属国,实际上自治已久,完全没有谋反的必要。”  “都别在这儿瞎琢磨了,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没有再来评说的必要。你们若有闲暇就去柳不疑房里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人家为了你们几个可伤得不轻,去道声谢总要的。”  剑对剑,战的是往事扑朔,百人性命。看台下,有人心惊,有人窃喜。曲衡懒得理会扎堆的人头,径直走去燕邃身边。  “亚父,已经招了,确认是鬼栈冥府的人,柳不疑说来人并没有取他性命的打算。”  “此事我会再派人跟踪。稍后你去一趟若羌,看看能否找到有用的线索。”  “亚父有所怀疑?”  “我想再听一次亡者的声音。”  当年不夜城是以叛国罪论处,覆巢之下无完卵,可眼前青年却携湛卢问罪。仁道之剑在侧,且不论他是谁,都是在为亡魂喊冤。  “宁可多花些时间,一定要仔细查访。”  “是。”曲衡感受到燕其方的不安。  不夜逆案经三殿六卿会审,教祖亲自裁夺,天降火油,间不容瞚,城池尽毁,数以千计的人命,岂容误判!  台上比试尚未结束,曲衡却早没了观赛的心情。  “二位住手!”经怀宿双掌助推,强势介入。  “老夫经怀宿,当年不夜逆案经公法无赦殿核实查证,铁案如山,纵然湛卢在侧,亦不容尔诡辩。”  “铁案落定,欠下的人命,云无繇绝不逃避,但此时此地,你不会再有赢的机会。”  “我会再来。”湛卢发出一声低沉的哀鸣,澹台清明还剑入鞘,一场闹剧就此终结。  “诸位,本届名剑论道至此落幕,稍后我会公布参与传人之争的名单。”云无繇抱拳示意,收剑离去。    世家大殿,众人就论道前三甲展开争论,唇枪舌战。  “眼下柳不疑、谢子安获胜,尚瑄、云止戈平局。云魁,依你所见,可要再比试一场。”经怀宿开口问。  “不必。我打算让进入复赛的所有选手一起参加最终选拔,抽签决定,单数者参与传人之争,双数者彻查不夜旧案。”  “老夫以为不妥。名剑论道是为选拔武林日后的领导者,优胜者修为的精纯高低直接关乎中原武林的未来。眼下,柳不疑有伤在身,除了谢子安,剩下哪一个都没有十足把握获胜,再比试一场,有备无患。”  “六年前,公子玄饮恨牧雪冰锋之下,此番卷土重来,誓讨当年一剑之仇,尤其云魁更为本届训导师。据现有资料显示,公子玄座下除双生子乐音、乐正之外,另有一亲传弟子,名唤柳生义一,以刀诀入剑,速度飞快,挑战十一天禁,未尝一败。无论是谁,遇上他,都是一场竞速游戏,只有足够快,才能有取胜的契机。”说话的是穆行舟,给予他自信的,是海老阁历经百年,包罗万象的情报网。  “传人之争关乎春秋台执掌,必须确保万无一失。”道无尘提醒云无繇。  “距离传人之争开赛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诸位前辈不必担心柳不疑因伤误事。”说话间,一人缓步迈入。  “阁下是?”道无尘神色不悦。  “在下百里初心,我的话就是隐楼的招牌。”  “留下所有复赛选手,名剑论道确实没有这样的先例,但论道创立的初衷是秉持仁义之心,立身天地之间,为扶危济世,为守疆卫土。然,初心不诚,何以澄天下。”穆言权衡利弊,挺身相助。  “传人之争是三局两胜制,在这六个人里,论速度,不染尘远超众人,谢子安一柄潇湘剑已练至精纯,此二人对上柳生义一尚有胜算,柳不疑伤虽重,全力拿下一局尚且能够,至于三个小的,输一局又何妨。”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道无尘坚持。  “名剑论道奉训导师为尊,既然各执一词,云魁可愿立军令状?”经怀宿冷不防开口,将局面逼上极端。    竹里馆,柳不疑屏气调息,甫一睁眼,却见云无繇就在眼前。  “不夜城的人走了?”  “消息传得挺快。”云无繇一笑,眼底不乏担心,“只剩下半个月了,能恢复么?”  “一点皮肉伤,不碍事。”  “诶!这话别跟我这儿说。”云无繇掏出一瓶密封的药粉,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东西我带到了,回头你自己跟阿雪解释去,我可不管你们。”  “……是我对不起丹影。”隔了许久,柳不疑才再开口。  “不必说抱歉,你该有自己的生活,小妹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  哐啷一声响,二人同时噤声,仔细留心着屋外动静。  “靳师叔说,大师兄参加名剑论道是光耀门楣的大事,不许我们来找你,二师兄计算着今日是兵燹认主的日子,才敢让我来。”  “大师兄,你赢了么?”  殷殷期盼,换来无声缄默。一日,就差一日,论道夺魁,问鼎天下,此生无望。  “你等着我,我去向训导师请辞。”  “大师兄,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输了?”  “论道尚未终结,此刻放弃,之前所有努力尽数作废,候选人请慎重。”云无繇推门而入,不无意外看到了一出兄友弟恭的感人戏码。  “留下来争一个论道魁首,尊师在天之灵亦感怀安慰。”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恩师病榻之旁,子安不能侍奉左右已是不孝,如今只求能送恩师最后一程。”  “眼前是论道夺魁,日后是盟主遴选,一念之差,天壤之别。”  “百丈高楼平地起,纵使失了兵燹后继的头衔,只要兄弟同心,一样可以光耀门楣。”  “大师兄……”  回应他的是谢子安温和的笑容。  “碧水山庄谢子安自逐名剑论道,现向训导师归还名剑碑,拜谢导师指点。”  “请替云某一鞠清哀。”小小令牌握在手中,比得过千斤沉重。  “为何不留下他?他就这样走了,实在可惜。”  “生老病死这样的大事,一次劝不住,多说无益。一方面是将自己养育成人的恩师,一方面是至少还要两个月才能结束的名剑论道,时间长,变数大,赌不起只好放弃。”云无繇顿了顿,心里倒是佩服起他来。  “换作我是他,未必有这份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