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高中的时候，学校离家里并不是很远，每天，王允妡都是骑着脚踏车上下学。　　　　某一天早上，她快到学校时，从另一个方向跑来的一个男生，突兀地闯入了她的眼中。　　　　少年穿着黑色T恤，牛仔裤白板鞋，跟身旁的男子打扮如出一辙。　　　　他身上连书包都不带，跑到校门口就停了下来，缓慢踱步。　　　　当时刚刚入冬，南方还并不很冷，但穿短袖的还是少见的，时间还早，跑着来的更是没有，王允妡就多瞧了几眼。　　　　是个她眼熟，准确说，好奇过的男生，对此人的名字早已如雷贯耳。　　　　——　　　　那是高中入学没多久，当年的高三有些刺头竟指示高一的小弟在班里收取保护费。　　　　女生不用交，男生每个一星期五块钱。　　　　此事在当时震惊了整个高一，那些打报告和不交的，时常遭到对方欺凌。　　　　没多久，反击开始了。　　　　收保护费的那些人，半夜在宿舍睡觉时被人罩着麻袋殴打，而走读生，晚自习后都要结伴而行才敢走。　　　　那场争斗，持续热闹了好长时间，最终保护费的事情不了了之。　　　　这些事，许多还是纪嫣然告诉她的，也是那时，她第一次听到郑言的名字。　　　　另一个主角是她们班里的林清啸，那时他特别殷勤，每天给她准备早点，惹来不少女生艳羡的目光。　　　　而她也每一次毫无例外地把东西直接就丢到垃圾桶里。　　　　还有另一件事，让王允妡对郑言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两个班恰好是同一个语文老师，学生们经常写作文，有的就会被拿出来当做范例念给大家听。　　　　其中，郑言的名字出现得最为频繁。　　　　有些他起的作文题目，她甚至现在都能记得：第三次世界大战，遭遇外星人，我家的狗会说话......　　　　千奇百怪，愣是硬生生把说明文叙事文写成了想象文。　　　　更夸张的是，有一回，这家伙虚构的悲伤情节，竟然令语文女老师当众边念边哭。　　　　当时不少女同学好奇这个既会打架学习又好的男孩子，纷纷跑到郑言所在的班级打探。　　　　王允妡虽然好奇，却没有跟别人去凑热闹，后来在路上总有女生对这名少年指指点点，她也就知道了。　　　　那时流行考试排名次，她特意瞧了瞧，学习好个鬼啊，高一年级四百多人，郑言排在三百号开外，何况她们学校还是三流的高中。　　　　这个想象力丰富的家伙，也就靠作文撑了点分数吧，她想。　　　　——　　　　那天的天气很好，她推着车跟在他后面进入校门，一路看到好几个学生跟那个少年打招呼，又或是勾肩搭背，人缘真是极好。　　　　王允妡的时间观念很好，每天都是同一时间从家里出发。　　　　也是怪了，从那天以后，王允妡几乎每天都能在校门口遇到那个叫做郑言的少年。　　　　有时他闲庭信步，有时飞步狂奔，大汗淋漓。　　　　渐渐地，王允妡心底开始期盼着每天早上的相遇。　　　　但这一情况，维持了一个月后，戛然而止。　　　　她依旧每天早上准时出现在校门口，而那个少年，却再也没有在同一时间出现过。　　　　偶尔遇到时，那个少年总是一脸漠然地从她的身边走过。　　　　当时她想，或许那些早晨，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　　　　王季毅早就察觉到气氛不对了，目光惊疑不定地一直在前面两人间转来转去，好几次就要说话，都被纪嫣然瞪了回去。　　　　他抖着眉咧开嘴，无声地笑，意思是我懂了。　　　　纪嫣然无语地看着前面那颗一动不动的后脑勺，半响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郑言，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思绪被打断，听清了好友的话，王允妡牙齿轻咬下唇，姿势不动，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浑身僵硬地等待。　　　　郑言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倏地收紧，他跟纪嫣然不熟，但也看出她跟王允妡的关系极好。　　　　这话是为谁而问？　　　　觉得胸口紧，他干咽了一下，犹豫了片刻，才开口，带着一丝迟疑：“只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　　　　啥？纪嫣然傻眼了。　　　　有喜欢的，还是很久的人。　　　　她双手合十，头抵在王允妡的椅背上，为前面的好友默哀：可怜的宝贝，好不容易有喜欢的人了却遭到这般重大打击。　　　　听到郑言说出口的那一会，王允妡心里满是失落，可她细细琢磨这句话，想起几次郑言跟她对视时的眼神，尤其是对方接唱了她没有唱完的那首歌，又腾起一丝希冀。　　　　他说的，会是我吗？　　　　可是希翼刚起，又瞬间被她掐灭：他说的是喜欢很久的人啊，你想什么呢！他认识你，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天好吗？　　　　脑海中仿佛又跳出了个小人儿叫嚣着：那眼神不会错，瞎子都能看出来他对你有意思。　　　　她又想：不一定啊，可能是自己胡思乱想太紧张会错意了。　　　　小人：你之前跟他也不认识，不一样暗恋很久了。　　　　她：可能，我真的犯花痴了。　　　　小人：......懒得理你。　　　　她：......　　　　郑言抬眼从倒视镜中看到纪嫣然低下头去，似乎有些失望，不禁松了口气。　　　　他余光扫向旁边的王允妡，跟前几次一样，只能看到乌黑发亮的头发，那张小脸儿被完全挡住了。　　　　喜欢的人就在眼前，但他知道，现在不合时宜。　　　　何况这才认识多久，虽然他能感觉到对方看他时有些跟面对别人完全不同的神色，心里却没有一点把握。　　　　七年都等了，合乎在于一时？　　　　纪嫣然抬起头来，捏了捏拳，她还不死心，追问道：“那个，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呢？”　　　　王允妡觉得现在自己肯定满脸都是黑线：汗，暴汗......　　　　郑言同样满脸黑线：......　　　　“在我眼里，没有比她更好的了。”　　　　纪嫣然跟王季毅同时浑身一抖，感觉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对视一眼，两人一齐点头，眼中的意思十分明显：真肉麻！　　　　纪嫣然把手从座椅跟车门间隙间伸到前面，拍了拍王允妡的身侧。　　　　王允妡知道，她表达的是自己尽力了。　　　　王允妡神情恹恹的，来不及再胡思乱想，目的地已经快到了。　　　　远远瞧见小区门口，店里那辆以前开饭馆时就买了的老旧的面包车停在那里，她的双亲正跟一名应该是送李晓琪回来的男子说话。　　　　众人听到动静，一同往这边望了过来。　　　　王允妡下了车，双眸看向李晓琪。　　　　李晓琪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眼中的冷淡毫不掩饰。　　　　她收回目光，经过对方身边时再没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