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冲突　　热浪滚滚的夏季开始了，去年惨痛的试用期生涯又重新上演，如果说去年那是生活所迫被逼无奈，今年的我就是迎难而上甘之以怡了。　　Leo果然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我还没正式上岗，他就让总经理室发邮件给各部门，成立设计一部，与销售一部共同办公，给我的职位是总监助理，总监位置空悬，就是说我没有总监的实权和薪资，但总监该干的活我一样都不能少，我没有专门的办公场所和所属区域，反而要寄人篱下将设计部一部分人员调至销售部办公。　　他这真是打得一手损人不利己的好牌啊，让我本来一个默默无闻的部门小人物，一下子成为全公司鼎鼎有名的刺儿头，上司不喜欢，得罪跨部门，下属还遭殃，里里外外都不是人。　　就这样，顶着巨大的压力，我在七月一个热火朝天的日子，蔫蔫地办理了重新入职手续。　　人事部的老张倒是喜闻乐见，看见我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开玩笑道：“这就垂头丧气了，黄总监，以后还有的受呢，年轻人嘛，受点挫没什么的，就像你在面试的时候说的，能力决定不了一切，最重要的是内心。我老张干人事半辈子了，面试过的人无数，很少有遇到你这样的，没事，加油干，我挺看好你的。”　　是啊，这么身心折磨非人待遇的面试我都扛过来了，虽然已过去大半月，但那些信誓旦旦诚诚恳恳的面试词可不是我脑袋一热凭空想出来的，我是真真切切希望并且想要自己那么去做的，朝着那个目标一步一步去完成的。　　不管前路多危险，我双眼一闭往前跳就是。又不会真的粉身碎骨。　　得了鼓励，我灿然一笑，揶揄道：“张叔，你就别抬举我了，我还是个试用期的助理呢，Leo总说不定随时就把我kill掉了。”　　老张摇摇头，也笑了笑。　　重新进入ABC意味着我又要整天劳途奔波，早起挤公交，每天穿正装，不得体的发型统统改掉。　　我没有完整参加完新人的集体培训，就被June拉到培训部交接工作。她月底就要走，工作室等着开业打理，没有那么多时间等我缓冲适应，我虽然长久以来与June共事的愿望终于如愿以偿实现，却在这种高度灌输忙碌中转成陀螺，我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台机器，那样我就可以装上发动机，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运转了。　　再加上这拥挤的工作环境，真是祈求一点点新鲜空气都难。　　“来，休息一会儿。”June递给我一杯冷饮，我欣喜若狂，道了谢，手边的鼠标却不敢懈怠，继续滚动部门流程。　　见我仍盯着屏幕看，June敲了敲桌子说：“工作是做不完的，不要让工作支配你，抬头，先休息一下。”　　“等，等我看完这章。”我伸着脖子想再看两眼，June笑了笑，把我笔记本电脑合上。　　“觉得怎么样啊，有什么想法吗？”June问。　　“没感觉，反正就做事呗。”我说的是实话。　　“你觉得我怎么样？”June指指自己，我本能咽了一口口水，她继续说道：“你觉得我为什么能在这个岗位。”　　因为你优秀啊，有才华，有想法，不妥协，不随从，让我说你的优点我可能要讲到晚上，可是，我知道June想听的不是我这些话，我只好故作无知般摇摇头，等着她说明重点。　　“当初王姐，你认识的，就是后来被纪文挖走的你的老上司，她曾经说过一句话，设计不是秘方，也不是另辟蹊径的新领域，它仅代表着共同体里的异类，或者说人人都会设计都能设计，而作为一个部门管理者，其实最终还是一个监工，我这么说可能有点直白，但这部门其实一点也不神秘，压力是会有，困难都会被克服，Leo既然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证明他也很器重你，接下来你最重要的是要对自己有信心，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我也会一直支持你的，学妹。”　　　　就这样我带着五个人的部门浩浩荡荡杀进了销售部，分享着资源，信息，能量和负面情绪。　　老同事相见，分外眼红。　　我曾熟识的一切如今都站在了我的对立面，与我泾渭分明地遥遥相望着，除了第一天景瑞召集了大家做了个正式会面之后，接下来就是彼此的忙忙碌碌以及各种磕磕碰碰。　　我真是由衷佩服Leo的满满诚意，他是怎么才思敏捷突发奇想要我挤到景瑞的办公室的啊，他是觉得我跟景瑞都不需要私人空间都不需要有秘密了是吧，他这所作所为到底是想恶心景瑞还是想膈应我呢，我闷头苦想可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不行不行，预算已经重新导过了，又不是第一次报批，我不管你们延误了多久，今天我一定要看到。”景瑞挂完座机又接手机，一会儿又大喊吴洋，那动静简直是五百个人在打仗一样。行政还算管事，重新规划了办公室区域，乍一看是界限分明，只要我不朝后看，也不会知道景瑞在做什么，私密性和空间安排都不错，但视线的阻碍却无法断绝声音的传播啊，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故意的，自从我搬进这间办公室，像这样热闹嘈杂的场景几乎时时刻刻发生。　　等他好不容易面见客户或者汇报工作的时候，我几乎想雀跃飞舞，在办公室蹦跶几圈，连呼吸都感到无比顺畅。我真的讨厌躲避这个人到这种程度了吗，我想想，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我喝着冷饮，在落地窗旁的空调前站着，极目眺望远方，脑子胡乱想着一些不应该这时候想的东西，似乎在真真实实确认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突然景瑞闯进来，看见我楞了一下，又回过神坐到位子上。　　“别挡着空调风，就你一个人吹啊，”景瑞漫不经心地说，“还喝冷饮，怎么不冻死你啊。”　　说起来也好笑，我们两个的相处模式从来是谁都不让谁的，可是最近，如果我冷言冷语挤兑他，他必定不会跟我反驳，如果他恶言泼语针对我，我也不会跟他申辩，反正我赢不了他他也赢不了我，大家都不输。　　我拿着茶杯出去到茶水间倒热水，就景瑞刚才那句话我竟然读懂了这个信息，我知道如果我端回热水进去，他至少会神色缓和，这时候我再骂他两句他势必不会有不服。　　然而我就在我走到茶水间门口，突然听见不想听的声音。　　“严姐，你说我们这几个人跟着那个女的，这算什么回事啊，”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好像是我手下的人，“搞得有家不能回，寄人篱下一样，销售部那几个狗眼看人低的人，今天不知道踩掉我们多少次插头了，每次都说不是故意的，每次还换着人轮流踩，我真是受够了。”　　那个被叫做严姐的人听到这些话，回应说：“June姐走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能怎么办呢，她跟上面的关系铁着呢，不然怎么能空降得下来。况且她原来就是这个办公室的，好多人都看到她跟销售一部那个经理吵得面红耳赤的，把原领导踩在脚下，你没看见她每次在办公室趾高气扬的样，估计我们都是来给她助威和叫阵的小喽喽呢。”　　“我也觉得，再这样我们还怎么上班啊，我真不想干了，不过严姐我还是最为你不值，你说要是没有那个女的，这总监的位子很有可能就是你的，June姐以前还经常夸你呢，哎，如果你当我们领导该多好啊，我们现在肯定不至于这样。”　　我突然想起来了，这个严姐叫严宝善，June之前介绍过，说她的能力还不错，在June手下待的时间也最长，有意让我提拔她做我助手，所以这次我才特意把她调来，没想到事事不是照着我想就能往好的方向发展的啊。　　我没有打断她们，一手拎着我的空杯子又回去了，路过办公室时，我余光扫了一圈，果然发现了很多端倪，比如销售部的老同事对我的出现是有鄙视并不喜欢的，销售部的新同事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表情，而设计部的同事则对销售部人员畏首畏尾对我有心存怨恨，如此绕到办公室，我径直走到正在打电话的景瑞面前，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揣测了一下我表情，一边看到我空空的杯子。　　他挂了电话，我没有让他提问的机会，立马道：“麻烦你管管你手下的那些人，现在这个是整合部门，我不需要他们做到兄友弟恭的假情假爱，至少请他们做好表面功夫不要暗地里使绊子，现在两个部门还在磨合，我也刚接手设计部的工作，我没法做到面面俱到，如果再让我看到我手下的人被你们部门的人挤兑到消极怠工，我不能确定我会不会把那几个人捅到Leo那去，虽然我不想学你睚眦必报，但你别把我逼急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景瑞站了起来瞪着我，那样子像是真要上前来咬我一口似的，还好他绕过了我，打开门就冲外面喊：“吴洋，快滚过来，我怎么跟你们说的，又给我惹是生非，大家都一个办公室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　　本来就头痛，听着景瑞这话我拧着眉心感觉头愈发得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