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无言协议　　试用期的最后一天，Leo亲自给我打电话说请我吃饭。　　这简直是宣判生死关头，就像一些劣质的警匪剧里拆弹专家剪红线还是绿线的时刻，虽然现实生活中真正的弹根本就没有红绿绳让你剪。　　自接到电话通知我在办公室无头苍蝇般乱撞，一下起来倒水一下去上厕所，一下又在文件上涂涂改改，体验了真正的如坐针毡。　　直到景瑞都看不下去了，把我按在位子上，强制性让我帮他做销售报表，我才沉下心来稍微安静了一会儿。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心浮气躁，你不是早就拿定主意了吗，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景瑞不屑地说，见我没说话又道，“反正现在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公司的决定已经木已成舟，你只不过去接受Leo的通知而已，有必要这么诚惶诚恐的吗，心里还真是一点都待不住事。”　　他还想说什么，我怒道：“你能别废话了吗，你这么吵我怎么做报表，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没心没肺。站着说话不腰疼。”　　景瑞眼神有点受伤，不敢再说，忍下这口气低头干活。　　别说，吼完他之后我心里舒服很多，起码没那么忐忑了。　　下班时，景瑞见我神色稍缓，又絮叨上了，让我见Leo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我以前真没发现他竟然有婆婆妈妈的潜质。　　我示了弱，轻声道：“待会，不管什么结果，你，能不能等我下，我想见你。”　　我看到景瑞的喉结一动，将我的外套拎给我，“老地方见。”他最后说。　　楼下，Leo的司机为我打开了车门，他说Leo还在忙，要稍等一会儿。我点头。　　这一等就等了半小时，Leo老远英姿飒爽走过来，一上车就开始接电话，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没看到我。　　他的豪车停在一家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口，就在餐厅随便找了个座，点菜也不讲究，随手打开一页点了两个套餐，问我喝什么，我摇摇头，就搭配了两杯水。Leo也是个大忙人，屁股刚坐下，就看了看手表，好像已经开始进入了倒计时，我心里愈发没底了。　　终于，进入主题了。　　他说：“黄桔玲，我今天找你什么事呢你也清楚，我也不拐弯抹角，你想留在ABC可以继续留着，但是职位我不会给你升。”　　狂跳的内心突然咯噔一下，Leo对我不满意，我太清楚了，但没想到他这么开门见山，他要说的我自己都懂，都怕，这个决策者作出这个决定已经是仁至义尽，或者还顶着好几个管理者给我的美言。　　“你在设计部也两个月了，我也一直没找你聊聊，其实有些话挺想跟你说的，特别是你面试时跟我说过的那些话，我挺有感触的。”　　Leo说话语速偏快，我打着十二分精神听。　　“我在开ABC前呢，是个老师，不知道景瑞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点了点头，Leo的事情景瑞跟我交待过大概，“那时候年轻啊，机会也好，一天到晚想着怎么赚钱，老师工作也好，稳定踏实，但不适合我，照我长辈的话说我这个人天生就是折腾的命，不服输，什么都不服，要强得很，辞了稳定工作自己创业，想着是挺美好，规划着自己的将来买多少车啊多少房怎么怎么样的，但真正去做了，用你那句话最好了，好像全世界都站在我的对立面，都在排挤我挤兑我。”我尴尬一笑。　　“小打小闹几次创业之后都失败了，我那时就跟自己发了个誓，最后一次创业要是再失败了我就彻底死心了，回去继续当教书匠去，我那时候就倒腾了装修，小成本啊有收益就成，把小广告往新小区墙上一贴，多多少少都有生意，就在那一年刷墙刷油漆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个人的帮助，他带着我跨进了广告业。”　　“我当时觉得自己真的就差一个机会，有了这个机会，肯定能飞黄腾达，加上我这个人的脾气，一点点苦跟累根本难不倒我，就这样公司是半死不活地开起来了，但是当我回头一看，老婆跟着别人跑了，自己儿子管别人叫爸爸，那时候别提有多难受，想自杀想了好几回，什么都不想干了。”　　“你别嫌我们这种年纪的人啰嗦啊，一说起创业史辛酸史都没完没了，一般人都不爱听这些，谁管你背后怎么遭殃啊，别人只看得到你人前的风光，我是觉得小姑娘你挺懂事的，我就当找个人聊聊天了。”　　“罪大家都受过，别说你这么点年纪了，像我现在我也不敢打包票我以后就都享福了，工作忙事情多一天天的有时候早上都不想睁开眼睛，整个公司，也就你跟景瑞敢跟我说句实话，下面那帮人成天就只知道欺上瞒下，都想在我头上动土，我要是稍微松下弦，公司都要被他们端咯。”　　话说到这，我总算把思路从十万八千里的地方绕回来了，Leo先是开场白对我的去留决定，然后再动之以理说明赏识我的理由，最后在晓之以理让我替他做事，这真是绕了好大的一个圈子啊。我再不明白也明白了，立马指天为誓言之凿凿表明自己对他对公司的衷心，最后两人默契达成无言协议，欢天喜地各自散去。　　　　回家后，我心事重重，将整个晚上与Leo的对话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想了一遍，特别是他最后说的那几句话，谁欺上瞒下，谁想动他的土，他安排我在景瑞办公室是有其他特别的意思吗，为什么设计部不能全部让我接管，他最想防范的人是谁。　　我首先排除了景瑞，不可能是他，他算是公司骨灰级元老了，对公司也兢兢业业，至今我都没看出他有叛变ABC的迹象。　　他对Leo可以说绝对的愚忠，而且很显然Leo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把我跟景瑞归在了一块，至于我，我还是新人，对他来说是一张白纸一样的人物，也是他想一手提拔和培养的心腹，只不过我太过浅白，所以还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他希望我能有所作用，慢慢将他的计划展现给我，又不敢全盘托出，毕竟我这个新人也是个不确定因素。　　我又将我之前在ABC的经历，和纪文的事连起来，现在我至少能看出两点，一，景瑞，有人想挖他，或者试图策反他，Leo让我在景瑞办公室有一部分警示的意思，二，是我，他想利用我牵制谁，谁呢，跟我会有关系又有利益往来的，设计部的原部门，那些人里有Leo想除掉的人。　　想通了这两点之后，再结合Leo欲言又止的暗示，我总算窥探到了一点点这场无硝烟战争的蛛丝马迹，以及这些人玩弄游戏的细微手段。　　对了，景瑞，我刚想给他打电话，他电话就打过来了，我失笑，接了起来。　　“Leo刚跟我说了，你去哪儿了，怎么没过来？”景瑞劈头盖脸地问。　　“在家呢，有点事，不过去了。”我心不在焉回答。　　“怎么了，没事吧？”景瑞担心地问。　　“有些事没想明白，心里难受，明天再说吧，你回去吧。”　　“是不是Leo跟你说了什么，要不我帮你分析分析，有事别憋心里……”景瑞又开始喋喋不休，我嫌烦直接挂了他电话，在床上翻腾了两圈，今年夏天家里总算装了空调，还没用几天，好像天气快凉了。